孽 缘（短篇小说）

华仔

原创‖华仔

美篇‖45172069

站在审判席上，小磊面无表情，机械地回答着审判长的提问。他内心的屈辱和极端的行为，让他无法再直面社会，他只求法庭判他死刑，然后彻底解脱，一了百了。

法庭外，一个中年妇女伤心欲绝，她戴着手铐，被两个女法警搀扶着，在门外“旁听”庭审。她就是小磊的妈妈桂香，她因为包庇罪，刚刚在另一个法庭被判处一年六个月有期徒刑，缓刑两年执行。

桂香是个强势的女人，家里家外都是如此。在她的“相夫教子”下，家里两个大男人，被她管得服服帖帖。而此时，她久违的眼泪却是真的，带着浓浓的苦涩味和痛彻心扉的悔恨。

一个悲剧，因她而起，一个曾经美好的家庭，被她亲手毁灭。她的悔恨，为自己，为死去的丈夫，更为身陷重罪的儿子。

两年前的“520”，本是一个平常的日子，因为它谐音“我爱你”，而成为情人间表白爱的日子。一时间，桂香经营的鲜花店人流如织，鲜花价格水涨船高。尽管收入颇丰，但桂香的内心还是有些失落，这些被她当做“商品”的鲜花，其实没有一朵属于自己，那个在建筑工地打工、一身灰头土脸的男人，除了每月将工资尽数交给自己，不懂一点浪漫，更不懂她的情感需求。

就在桂香呆在一边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递过来一束红玫瑰：“多少钱？”

桂香这时才回过神来：“今天的花很贵的，你买那么大一把，要很多钱的！”

“那要看送给谁？如果是对的人，再贵也值得！”买花人说。

这时，桂香才抬起头来，她看见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正笑容可掬的站在面前。“520元。”桂香报出了价格。“这是专门为今天定制的表白花束，有点小贵”桂香补充说。

男人刷过微信，转身就走。桂香喊：“您忘拿花了！”

“送你吧，拜拜！”买花人挥挥手。桂香想追过去，但男人已消失在人群中。

这花来得唐突，桂香感觉有些不自在。她把花放货架上，想把它卖了，然后找机会把钱还给那个男人。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她闻了闻花香，竟然发现，自己身处花店，却从来没有闻到过玫瑰花的香，会如此沁人心脾。

劳累了一天，她手捧着那束玫瑰花回到家中，然后把它插到花瓶里。

丈夫和儿子先后回家，看到玫瑰花，丈夫魏强说：“那么贵的花，你拿回家里，会损失不少钱的！”桂香没有回答丈夫，只是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儿子小磊说：“老妈可以哦，懂得浪漫了！”桂香回答：“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预祝你高中取得好成绩，将来考个好大学。”小磊很依赖妈妈，虽然母亲对他很严格，但他觉得母亲是天下最好的妈妈。

第二天，桂香在花店里，接到一条陌生短信，短信写道：“玫瑰花香吗？”

桂香猜出那是昨天那个男人的短信。她回复说：“你是谁？送花啥意思？”

男的说：“没别的意思，只是我每天经过你的花店，看到满屋子的鲜花和忙碌的你，就觉得心情很好，所以感谢你的。”不知为什么，桂香对这个男人有些牵强的回答不但不反感，反而在心里默默地接受了他。

闲聊中，桂香了解到，这个男人叫何勇，就在附近一家公司上班，他说他每天上下班都会经过花店两次，每次都会关注她。而她忙于花店生意，对他的关注毫不知情。还有，她的电话，就是花店门前预留的送花电话，他很久以前，就想打这个电话，但又怕打搅到她。

“您还是把买花的钱拿回去吧，花太贵了，我另外卖了。”桂香说。

“别骗我，昨天我看你带走了的，如果你实在不好意思，改天请我吃饭咯！”何勇说话滴水不漏。

桂香感到自己被监视了，一举一动都没有逃出这个男人的眼睛。不过，她很享受一个帅男的关注，因为她很久没被人关注了。在家里，自己买一件漂亮衣服，或者做个新式发型，丈夫都不会注意到，即便注意到了，也是一句：“花那么多钱干嘛？老都老了！”桂香早已不指望丈夫了，而眼前这个男人，仿佛又帮她找回了女人的自信。

聊得投机，两人互加了微信，慢慢的他们无话不谈。从他们的聊天中，桂香还了解到，何勇的老婆因车祸去世，留下一个女儿在外地上大学。何勇也了解到桂香的情况，对她的苦恼很是理解。就这样，两人一直保持着微信上的朋友关系。

转眼间，两年过去了。两年来，桂香一门心思打理着花店，尽心尽力照顾儿子，直到儿子顺利完成了高考，被一所大学录取。为了庆祝儿子被录取，以及他的18岁生日，一家人少有的聚在一起，在一家酒店吃了饭。

结账时，服务员告诉桂香，她被免单了。她一问才知道，何勇是这家酒店的经理。

第二天，桂香因喝了酒，头有些痛，就没有去花店。丈夫说工地赶工期，慌慌忙忙出门了。儿子约了同学外出游玩，也一同出了门。完成了一件大事的桂香，彻底放松下来，此刻她突然觉得家里空空荡荡的，心里有些空虚。于是，她拨通了何勇的电话，告诉何勇自己有些头痛，等缓解了，晚上请他吃饭，报答他两年前的鲜花，和昨晚的心意。

听说桂香病了，何勇急忙追问她的住址，说要来看她。此时的桂香需要一份关心，但她告诉何勇自己一个人在家，不方便。何勇执意要来，说自己已经上车了，要桂香给他发个定位，桂香只好照做了，并告诉他门牌号。

不一会，敲门声响起，桂香开了门。第一次在家里看到何勇，桂香有些激动，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看到单薄和有些发抖的桂香，何勇怜惜地将她抱住。长时间对情感的渴望让桂香融化，身体瘫软在何勇温暖的怀里，然后他把她抱进了卧室……

也许命该如此，丈夫魏强本来有急事赶往工地，但却忙中出错，把昨晚修改的一张施工图忘在了家里。返回家时，他看到了门口不属于他们家的那双鞋，推开卧室，他看到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魏强是个老实人，虽然他以前因桂香沉迷于聊天，而怀疑过她，但终归没有发现什么，现在却被他撞个正着。一气之下，他把两人一顿臭骂。本来，骂完了，他也不想让事情升级，家丑外扬。但何勇却根本不在乎魏强，他边穿衣服边奚落魏强：“骂够了吧，想打我吗？有本事看好自己老婆呀！”

魏强听何勇这么一说，气不打一处来，到客厅茶几上拿起一把水果刀，照着何勇肚子就是一刀。因为正好刺在何勇皮带上，何勇伤得并不重，他夺门而逃。

何勇跑了，急红了眼的魏强，像一头失去理智的猛兽，将气全部撒在桂香身上，他把她按在床上，一顿暴打。

这时，儿子小磊也巧合地回来了，他是担心妈妈头痛，给妈妈买了药送回来，一群同学都在小区外等着他。见门开着，小磊有些奇怪，听见主卧室打闹声，小磊赶紧跑进去看，正好看见父亲压着妈妈，用拳头使劲打她的头和身上。母亲被欺负，小磊决不能容忍，即便父亲也不能这么做。他飞起一脚，将压在妈妈身上的父亲揣下床，魏强起身将儿子推到卧室外，吼道：“你别管，走开！”

桂香怕儿子受伤，冲到客厅里护着儿子。魏强不依不饶，从后面勒住桂香脖子，桂香一阵剧烈咳嗽。儿子心疼妈妈，绕到父亲后面，也用手锁住父亲喉咙。

小磊跟妈妈最亲，平时他话不多，每次看到父亲跟妈妈吵闹，他总是一声不吭，眼睛狠狠盯着父亲。而此时，已成年的小磊力气不在父亲之下，加之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拴住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断裂了，小磊收紧了胳膊，一分钟，两分钟……

从松开的臂膀中挣脱出来，桂香赶紧推开儿子，但为时已晚，魏强因长时间窒息，身体慢慢瘫软了下去……

听到魏家激烈的打斗声，多位邻居同时报了警。

接到报警，警察赶到现场，确认魏强已经死亡。警察带走了小磊和桂香，门上贴了封条。

在审讯室，小磊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在另一个审讯室，桂香将致死丈夫的责任全部揽了过来，然后被警察识破。

半年后，考虑到小磊的特殊情况，法庭分庭审理了案件。于是，才有了开头的一幕。

审理结束后，小磊被宣布择期宣判，桂香则被判缓刑回到家里。

桂香拆开封条，走进布满灰尘的家，昔日热闹的家，如今已是毫无生气，曾经简简单单的生活，对于桂香已是遥不可及，儿子的身影，甚至与丈夫的吵吵闹闹，都成了她最美好的回忆。

桂香不敢久留，仿佛家里处处都有丈夫的影子，而且这个家最后承载的那份绝望，以及邻居异样的目光，都使她无法再待下去，她决定搬走。离开时，桂香只带走了相册，还有儿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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