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狗不问智慧

半支烟

记得那天夜里我是看着叔本华的书《人生的智慧》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注意到台灯亮还没有关掉，书在床头，重庆在雨天，俄乌，巴以还在打仗，王毅在美国会见布林肯，前总理李克强在上海突发心脏病去逝，王志磊在视频前谈二番战，击败了乔伊斯，……我顺手关了灯，躺在床上不起来，在昏暗的房间里浮想联翩，——外面天光明亮，路边树叶剔透，水珠晶莹，城市灰蒙蒙一片，几只小公狗在楼下转悠，为争夺与母狗的交配权怒目而视，互相摆烂，谁也莫想轻易得手，鸟儿飞走了，隔壁一小猫蹲在走廊栏杆后窥视路人，不知道它在想什么？

想到这里，我记录下来，配上书（如何才能幸福的度过一生）发朋友圈，这样做，本已为事情办完了，我也逃离了无聊，但还没有起床，一个比我还无聊的朋友站在无聊的角度提问说，“猫在想什么？”

“猫在想什么？……”

这不是更无聊吗？我愣了一下，确定是明知故问，我都交待过“不知道它在想什么？”那朋友为什么偏要问“猫在想什么呢？……”

“猫在想什么呢？”这一问，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很有诚意。看来，我是得老老实实的想想这个无聊的问题了。我望着书，又望望空空的房间，抓耳挠腮的想了半天，我想说，“我又不是猫，怎么知道它在想什么呢？”可随即又否定了，这太虚无了（存在上虚无）……不……不能这样去忽悠一个有意思的问题。要不解释解释，就说，“它盯着我，像是在问，今天出门去干啥呢？……”想了想，还是不对，这仍然虚无（价值上虚无），于是，为了表达对那朋友的尊重，以示慎重，我决定用一段文字来回答他。

猫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但猫可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它可能在想，“当下内卷严重，找钱不易，股市拉垮，主人断了我的食物，我已走投无路，躲在巷道里还瑟瑟发抖呢，你看看吧，若大个世界竟然没有我的藏身之地。这世道战乱频出，到处都在博奕，人的欲望层出不穷，你们还在恬不知耻的宣扬怎样去获取幸福，我都快饿死了，还奢谈什么幸福，幸福个毛哇！”它眨眨眼，眼里放出黄光，像是在说，“哎嘿，……哪华仔（叔本华）是谁呀？亏他想得出来，你信不信，见了他，我非扑上去咬他几口不可？……”

照本宣科，尝试降低欲望来抵抗痛苦，打算把毕生所学用在攻克欲望的课题上，从虚无入手，试着以老子的眼光看待世界，以孔子的信仰去生活，遵循这些原则，我常含着安眠药沉沉睡去，在梦里胡言乱语。曾妄言，这睡得好好的，为什么要醒来呢？睡它个七七四十九天不好吗？真能长睡不起，说不定就“梦与神遇”，做龙种去好了。可好景不长，表面上看痛苦减少了，随之又有了无聊，可谓按下葫芦起了瓢，物及必反，反倒把欲望给唤醒了，看来人性是无力摆脱那欲望的。

写到这里，眼前出现了狼狗，它的欲望不限于书本，筒直是要人的命。多年前，我曾坐在树荫下哀声叹气。那时候为生活所迫，我去西北收山货，带上所有积蓄，风餐露宿一个星期，赶到那里时人瘦了一大圈。一问，才晓得主事的人不在（供销社主任），不过照门的叫我去找一个叫二皮的家伙。我在那门口等了二个钟头，都过了吃饭时间点，好不容易见一个人走来，那家伙却晃晃悠悠，嘴里骂骂咧咧，看就是一酒鬼，手里还牵着只大狼狗。

我问门卫，“哪是谁？”

“二皮呀”。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还没有放松下来，二皮问我，“是你……找……我吗？……”

我回答，“是”，那狼狗龇牙咧嘴地盯着我，见我怯，二皮说，“哎，你怎么脚杆在打啰……嗦呢？走，……不怕，……哦……我不叫上，它不会咬人。”

二皮说话不俐索，更不像人话……听他说，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面皮子胀得生疼，哪还有心思谈正事呢？我提心吊胆的说了两句就扯上二皮去馆子喝酒。二皮听后来劲，一高兴说漏了嘴，“哎！你他（她）妈咋不早说呢？早说……我就不把它带来了。……”他边说边把狼狗往大门的柱子上拴，我愣在那里吃了一惊，心想，二皮说话不是“夹舌子”啊？这是演的那出戏呢？狼狗却没有放过我，一直冲我喘粗气。——来到一个简陋的客栈，一个比“孙二娘”漂亮的妇人接待了我们，我陪二皮喝掉二瓶二锅头，他开始往桌子下钻，估计他刚喝了酒来。

我问，“二皮、你哪里不好吗？”

这回二皮又不俐索了，他说，“没事，……胃痛，……我他妈一不识字，二不识数，叫我来……谈生意，那不是……扯……蛋吗？……”

朋友见了这狼狗的事，笑说我经历丰富，日子充实，听了这话，我真不知道是夸人还是讽刺人。——那年月，潜意识中黄沙漫漫，大气闷热干燥，我坐在胡扬树下，满脑子的发财欲望，而内心却无比煎熬，哭笑不得，泪眼婆娑。——世间荒诞，生而为人，欲望与生俱来，怎么也离不开痛苦无聊哦……叔本华一语成谶，生命是一团欲望，人生在痛苦与无聊之间摇摆，欲望不满足前痛苦，欲望满足后又无聊。

《人生的智慧》具有醍醐灌顶、诲人不倦之功效。——人不痛快，倒不如猫狗惬意，敢爱敢恨，遗憾的是猫狗不问“智慧”，再伟大的思想也是与它们不相干的（风马牛不相及……）。

2023.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