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余悸的一件往事

平凡人生

　　在上个世记八十年代中前期，在县域内心仪的就业单位是商、粮、供，尤其是商业系统几个经营工业品的公司。

这些专业公司，职工队伍中领导子女，干部家属，内部子弟，占相当大的比例，无形中给管理带了一定的难度。

一九八四年，我在县纺织品公司任人事教育组长。

公司有个职工叫张x中，比我晚一年进入公司，父亲是县里排前五位的领导。张x中从部队退伍后，分配到公司下属的商场针织柜组当营业员。自从他进入针织柜组，月月盘点短款，所在的柜组员工都怀疑是张x中干的，可捉贼捉赃，谁也没有见到他偷拿货款，闹得该组员工相互猜疑，不团结，业务直线下降。

此事反映到公司，正好县里临时成立了一个清查“三种人”办公室，需要在商业系统借调一人去帮忙。我就向领导建议，让张x中到清查“三种人”办公室干一段时间。这样即安排了他的工作，又解决了针织柜组的问题，可为一举两得，给公司少找很多麻烦。

　　转眼之间，来到了一九八五年农历正月十六，全县干部众沉浸在灯节的欢乐之中，县里将举办烟花晚会，地点设在离县城三公里的灌河滩上，这在当时不太开化的县城，还是“大闺女上轿——头一回。”

傍晚时分，月如玉盘，人欢喜。成群结队的人们走向户外，寻找一个制高点观看烟花绽放。

我和新婚妻子，到公司办公楼顶观看烟花。走进公司，因是下班时间，办公楼上下一片漆黑，只有四楼张x中的住室亮着灯光。因我和他是同龄人，平时也有交际，心想这家伙怎么现在还在公司，一闪念，就想到他住室看看。正在这时，巧遇局人事股长也来公司楼顶看烟花，相互问候后，就一起上了楼顶，放弃了去张x中住室的想法。

灯节过后转入了正常上班。公司行政真是个寻欢乐的好地方，大家两天未见，首先互相发布自己听到见到的新闻，红色的、灰色的、桃色的，合成了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比听马季的相声还逗人，叫人笑断肠子笑岔气。

　　正月下旬，全县上下传说，县食品公司经营部主任王x卿失踪了。办公室里这一群官太太们又来了劲，七嘴八舌说个没完。好象大侦探福尔摩斯再现，有推测说他携巨款外逃了，也有说他遭遇不测了，还有的说单位已报案，公安局正在调查。可毕竟这事与大多数人毫无相关，议论了一段时间，就没人再提起此事了。

五月份的一天，突然离县城二十多里的水库漂浮一具男尸，经公安局技术鉴定是失踪几个月的王x卿，受枪击而亡，此处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一时间， 这一凶杀案成了全县的重大新闻，人人议论纷纷。几天后案件告破，让谁也没想到的是凶手竟是张x中，第一现场就在公司四楼他的住室里。

公司上下都惊讶得目瞪口呆。张x忠，身材又低又瘦，说话轻声细语，除了上班自由散漫，怀疑他手脚不干净外，平时给人的印象有点纨绔子弟的感觉，怎么会是他，远远超出了人们对他的认知。

　　很快，警察带着张x中来到公司指认现场。是时，公司办公楼前被前来看热闹的群众围的水泄不通，公司脸面丢尽。所有行管人员，都像统一吃了哑药，没了往日的欢乐，躲在一边发愣，静的可怕，嘴不能说了都用眼睛说，沉默中含蓄的很是艺术，四十多岁的女书记气得失声痛哭……

震惊之余，人们百思不得其解。张x中二十几岁，王x卿四十多岁，不是同一代人，不是一个单位，是怎样认识的？是怎样走到一起的？为啥原因杀死王x卿的？

话说县食品公司经营部是个独立核算单位，主任王x卿，多才多艺，会绘画、会弹唱，为人热情又活络。偶尔还会来点装腔作势，背着手，戴个墨镜，知道了他就是个门市部小主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公司总经理。应该说他在职场上浸淫二十多年，阅人无数，也算是老江湖了。

张x中借调到清查“三种人”办公室后，工作清闲，又是借调人员，时常不上班，在街上胡遛达，在此期间他认识了王x卿，时不时去他办公室闲聊天。

　　王x卿知道他是县领导的儿子，心想说不定那天能用上，而张x中看他有点小实权。各怀鬼胎，从此就成了狐朋狗友。

当时，经营部业务量较大，现金交易频繁，因财务制度不建全，王x卿常违反规定上银行提取现款。张x中每次看到成捆的现金，脸上就露出贪梦的目光。

时间来到正月十六这天下午，这是家乡一年一度的传统灯节。张x忠到王x卿办公室闲聊。当看到他又到银行提取现金一万元，装在手提包里，准备第二天出差。在当时这可是一笔巨款，张x中顿起杀心。

张x中哥在法院工作，他跑到法院云淡风轻地对他哥说：“放假了，闲的没事，想和几个战友去寺山照像，借用你的手枪显摆一下……”于是，他哥顾忌亲情，违反持枪规定，就把佩发的手枪放心地交给他。

　　张x中返回王x卿的办公室，日哄王x卿道：“王主任，想让你给我画幅山鹰图，这里不清静，咱们到我公司住室去画，晚上再喝两盅……”王x卿不知是圈套，欣然同意，提着装着一万现金的包，一起来到张x中的住室。

此时，接近傍晚，员工早已下班，公司空无一人。街上车水马龙，到处张灯结彩，烟花爆竹在天空中闪烁。使整个山城笼罩在灯的海洋里，洋溢着节日的欢乐气氛。

晚七点左右，王x卿正在聚精会神地绘山鹰，张x中用手枪对准他后心扣动扳机，“砰”的一声王x卿应声而亡。

这一枪声，淹没在节日的声声爆竹声中，似乎谁也没有听到……

因当时街上还有行人，张x中等到夜里十二点后，才威逼他老表和他一起，用单位拉商品的架子车，把尸体拉到郊外－水库边，坠上一个大石头抛入水中。

　　唉，可怜的王x聊，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被鹰啄瞎了眼，送了性命。张x中因这一罪行，把自己送上了不归路，也把他全家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父母因包庇罪入狱，哥犯渎职罪被判刑，至于他的老表就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随着张x忠作案过程的逐步公开，我大惊失色，惊出一身冷汗。

那不正是我正月十六夜晚，去公司看到他住室灯亮着，想进去和他打个招呼的那段时间吗？多亏当时与局人事股长偶遇，使我躲过去了一劫。如果我真的冒然地闯进去，看到那杀人的场面，躺着的尸体，不知是什么后果。

多少年过去了，每每想起那一夜晚，好后怕呀，至今还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