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苑风景】（12）《杜近芳戏曲人生》，汇编

淑女春风

前 言

继承和发展京剧艺术，杜近芳先生总结为“学源不学流”，流是手段，是根据个人条件和理解发展出来的。

那么源是什么，就是指京剧的“原生态”，源是指京剧创作的源头，也就是指戏情戏理，塑料人物的方法和创作思想。

杜近芳自称自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学王、入梅、出杜”，一直探索属于杜派的艺术理论与艺术风格，总结起来就是:

富于古典神韵的女性美，

富于情感化的声腔美，

富于语汇化的身段美。

在艺术领域，我比较喜欢戏曲，对中国戏曲艺术家比较热爱与关注。

自今年9月12号开始至10月18日止，我将《杜近芳的戏曲人生》改编版1--10集陆续通过《江城驿站. 艺苑风景》推出，也得到美友们的欢迎和热捧，其中第6集还被《江城驿站》推荐为“双精”！

热爱杜近芳京剧艺术的美友会认为，看断断续续发表的1--10集太不过瘾，是否可集中发表呢？

为满足广大美友们要求，今将《杜近芳戏曲人生》1--10集做成汇编，将每集的链接全部挂上，美友们想看哪集点哪集，我们借助〔艺苑风景〕栏目与您一块迎新年！



杜近芳(一)

【艺苑风景】（2） 杜近芳戏曲人生（一）

2019年11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杜近芳口述实录》正式问世了。这本315千字的艺术家个人采访专记，赶在疫情大暴发之前与广大读者见面了，真是实逢巧合，顺理成章，华章奉于热爱杜近芳的戏迷，让无数京剧粉丝在家就可走近杜近芳，欣赏杜近芳。看央视11频道《角来了》第一集采访杜近芳，并与书中的杜近芳口述实录互相映衬，互相弥补。《角来了》节目中展现更多的是舞台艺术中的杜近芳，而《杜近芳口述实录》中的杜近芳篇幅更辽阔更博广，将近七十多年的舞台生涯从民国初年到改革开放，是一个戏子成长经历和炉火焠炼，讲述孤婴是怎样脱胎换骨的？凤凰是怎样涅槃的！

杜近芳是享誉海内外的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是国家京剧院艺术风格的奠基者之一，是为新中国文艺事业和京剧艺术推陈出新作出卓越贡献的前辈大家。

她自幼学艺，受益多师，受熏于众多梨园前辈。特别是拜京剧大师王瑶卿、梅兰芳为师后，杜近芳以优越的先天禀赋、坚韧的勤学苦炼精神和执着的艺术追求，继承了王派、梅派的艺术精华。她一生唱演了几十部新编历史京剧和现代京剧，塑造了大量鲜活生动、感人至深的舞台艺术形象，形成了独树一帜的艺术特色和风格。



一、为戏而生

京剧家庭“幸运儿”

据杜近芳回忆说：“我是名幸运儿，关于我的出生，首先要提到的是京剧行的陈家，我刚出生不久，便被一条毯子包裹着抱到了陈家。于是，我姓了陈，有了陈玉华这个名字。

我是1932年生人，猴年腊月生的。我父亲陈喜光就是不告诉我是腊月哪天，他说是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生日的具体日子。

杜近芳(二)

【艺苑风景】（3） 杜近芳戏曲人生（二）

　二、大师浇铸

王门来了只“怪鸟”

杜近芳陷入深沉的回忆中：

“我第一次入王瑶卿大爷的门，是杜菊初带我去的。我年纪小，不知道害怕，而且学戏心切，就是想学到真本事，把戏唱好，能养家。照例，一般都是老师威严，见到学生总要考问一番，学生是紧张的。

可我不是，我是对答如流，并且出乎王大爷意料。

王大爷第一个就问：

“我知道你家里的事情，是你自己愿意上老杜这儿，还是你家里非让你来的啊？”

我说：“我爸爸是不舍得我的，但是，唱戏不那么容易，没有社会关系，内行里头，班子里头没有人是不成的。我说了多少个不成，我还说我不想当鸡，我想当鹤，因我知道“鹤立鸡群”这个成语，但不会说？

王大爷一惊：“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当鹤，不想当鸡，当鸡被人宰了，当仙鹤多珍贵呀”。

王大爷又问：“你是准备唱一时呢，还是唱一世啊？”

我说：“唱一时不行，那都是业余的……”

王大爷接着问：“那你唱一世，是当好角儿呢，还是成好角儿啊？”

我说：“谁不想当好角儿啊，问题是当不当得了。谁学戏也没想着去跑龙套，我要成为好角！”

王爷大声说：“行了，行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说：“我知道您，都说您是'通天教主'，但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好话还是坏话，它是从《封神榜》上传下来的。我将话题递给他，我问《封神榜》是哪朝哪代的戏呀？”

王爷有点愠怒地说：“嘿！今天是你考我，还是我考你呀！”

我说：“当然是您考我呀！”

王爷说：“不行，大家都出来吧，关山门了哈，这鸟儿可不一般，我有这么多学生，还没有见过这样的？”

于是，王瑶卿将凤二爷请了出来，这凤二爷是谁呢？

杜近芳(三)

【艺苑风景】（4）杜近芳戏曲人生（三）

三、烧关书

烧关书获得新生 。杜近芳在既兴奋又深沉的状态下，回忆着解放初期那些往事： “新中国成立后，已经是新社会了，我不能再替杜菊初这样的封建把头卖命唱戏了。何况，我听到杜菊初他们密谋要将我弄到香港去，更感到非解决自已的问题不可了。我去找我的大姐杜丽云诉说苦衷，（杜丽云虽说是杜菊初的继女，但她也憎恨杜菊初）杜丽云就开始帮我想办法、拿主意。她与梅先生就将我的事情跟组织上说了，也向周恩来总理汇报了，组织上作了一些秘密安排。

那时侯，我跟杨森宝还在武汉演出，演了50场。头三天是打炮戏，就在我演到第三天时，梅先生带着秘书许姬传，悄悄飞到了武汉。他们飞武汉，是专门来办我的事情的。据说，梅先生来时很秘密，穿得很朴素。一到武汉就先找到崔嵬。崔嵬是著名演员、导演，当时是共产党在武汉文化界的领导。与崔嵬谈完后，梅先生又找杜菊初淡话。

梅先生对杜菊初说：“你应当把杜近芳带回北京去，你总是让她四处演出，不能保证她学戏，如果不趁着这些老前辈在，多学几出，将来他们都走了去跟谁学呀？我觉得近芳这孩子在拜了我之后，她还是挺要求上进的。我希望你保证，她在这儿演完50场后，将她安全地送回北京。你得下保证，而且得签字。如果出了差错，你得负责任。你要知道，现在是共产党领导，从前那个旧社会不存在了，你明白该怎么做吗？” 杜菊初当时还是较识时务的，就写了保证，也签了字。”

杜近芳(四)

【艺苑风景】（5）杜近芳戏曲人生（四）

四、三访欧美

杜近芳怀着激动的心情，回忆她三访欧美（指美洲）的情况： “1955年1月，中国京剧院建院。那时候，我是中国京剧院一团的主演，日常演出很多，业务工作很繁忙。有一天，党委书记马少波将我叫到他办公室，他说到：“我跟你说过，你加入中国京剧院，就开始了新生活，将来，你要为党和人民作出更大贡献。我现在通知你，要派你出国访问演出。”我忙问：“上哪儿去啊？” 他说：“参加法国巴黎第二届国际戏剧节，并顺访几个国家。除了咱的京剧，还有歌舞、民乐。已经决定，你主演两出戏，一出是《白蛇传》中的断桥一折，以歌唱为主；还有一出《霸王别姬》以舞蹈为主。到时候，会对你们进行集中培训的。” 当时进行集中培训学习。



当时进行集中培训学习，共规定有27条守则，触犯一条就要被遣返回国。所以，我们全都背下来了。还有，最主要的就是研究确定节目怎样编排效果更好。最后，都要经周总理亲自审查节目并定稿。 我对自己的两个节目非常用心，不但刻苦排练，还想方设法让节目效果更好一些。我们这次出国艺术团的副团长叫赵沨（赵沨当时是中央音乐学院副院长，后升院长），我说：赵团长，我是京剧演员，能否让我的乐队伴奏，音乐更丰富一点？在赵团长点头下，我的乐队增加了一把京二胡，由拉民二胡的音乐家拉；在弹拨乐器方面，加了大弦琴、三弦、月琴，还把他的吹管乐唢呐、横笛全部请进我的'断桥'一折音乐伴奏队伍里。这样，'断桥'一折的音乐就立体了，丰富了，音乐形象更动人了。后来在国外，每次演出，只要'断桥'一折音乐一响，台底下全场观众就发出“哇”的喝彩声，我对自己在音乐上的这些建议，非常自得。当然，我之所以愿意吸收这些乐器，是因为它们是民乐，是纯民族的东西，我是不赞成添加西洋乐器。”

　　

1959年，第六届世界青年与学生和平友谊联欢节上，杜近芳获得金质奖章两枚，银质奖章一枚

杜近芳进入上个世纪60年代后，又有哪些人生收获，又受到哪些人生挫折呢？请看下面分解。

杜近芳(五)

【艺苑风景】（6） 杜近芳的戏曲人生（五）

　　五、婚姻的“八年抗战”

总理、梅师都急了。

杜近芳满怀深情地回忆她和她家官人（戏剧语言）相识相恋的过程：

“我和我家官人相识于1953年，我们俩慢慢悠悠地谈了8年恋爱，可真是急坏了一票人。

我家官人叫吴葆桢，是北京协和医院的一名妇科大夫。他祖籍安徽，生于北京，家里也算书香门第，祖上最早在明朝做过官。到了他父辈这儿，家里人全部变成搞技术的知识分子了。他父亲是科学家，搞科研，是航空航天领域里的专家。她妹妹继承了父亲的遗志，也在这个领域工作。他的大伯父是电网工程师。



我家官人是医生。他比我大4岁，他的文学修养好，5岁就能背《唐诗三百首》，他中国古典文学、外国文学都很厉害，英语也非常好。他还喜欢健身，练洋武术。他会吹苏笛，也擅长拉京二胡，尤其是迷梅派的京二胡。

我家官人喜吹看戏，和我有很多共同话题。京剧的青衣戏，他喜欢梅派和张派，老生就喜欢谭富英，花脸喜欢裘派。

他既是我的良师，又是我的益友，我很尊敬他，有什么事都喜欢和他讨论，向他请教。”



杜近芳(六)

【艺苑风景】（7）杜近芳戏曲人生（六）

　六、梅兰芳大师走了

杜近芳在回忆起梅兰芳师父去世时的情景时，陷入无尽的悲伤中：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1961年8月8日，我家官人给我打电话说：'近芳，你心里放平静些，梅先生没了。' 我当时脑袋轰的一下，像五雷轰顶一样，感觉天都塌下来了，脚都站不稳了，泪水夺眶而出。我怎么也想不到，住院才一个星期左右，梅先生竞然走了，怎走得那么快呀？

梅先生去世后，追悼会在王府井的首都剧场举行，那是北京人艺的剧场，是当时北京演话剧最大的剧场。那时，我已怀有8个月身孕，有人劝我别去，说是对孩子不好。我心想，我怎能不送梅先生最后一程呢？我站在那里哭啊哭……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梅先生走了，我感到非常伤心。梅先生不但在艺术上无私地哺育了我，而且像一位慈父样关心着我的生活、成长和工作。我为自已失去这位严师慈父而无限悲痛，我永远怀念他！”

杜近芳(七)

【艺苑风景】（8） 杜近芳的戏曲人生（七）

七、1960年再访美欧五国。

杜近芳回忆1960年出访美欧五国，是她第4次出国演出了：

“1960年这次出国，我们出访了美洲4国，第一站先到委内瑞拉，赶上了当地发生军事政变，非常周折。第二站是哥伦比亚，差点儿遇到当地炸弹爆炸情况。第三站是古巴，在那儿待了近两个月。接着去了加拿大，又待了两个月，参加第九届美洲国际戏剧节。再之后，我们坐海轮去了法国。

全团90几个人，只有我和郭淑珍两人不晕船，其他人凄惨无比。我们在法国演出结束后去了瑞士，再经捷克斯洛伐克到前苏联，最后回到中国。”



杜近芳(八)

【艺苑风景】（9） 杜近芳戏曲人生（八）

　　八、创排《红色娘子军》

杜近芳在回忆她“文革”后期，演了一出最有亮点的革命现代京剧《红色娘子军》，并扮演剧中女主角吴清华时，无不感慨万分：

“《红色娘子军》这出戏从1970年开始排，最后到1972年才拍成电影。说到《红色娘子军》创排情况，可谓多方合作、精英汇聚。

当时不叫中国京剧院，而叫中国京剧团《红色娘子军》剧组。各个领域里的权威专家都被调到剧组。

如：阎肃被调来担任这出戏的编剧。郑小瑛被调来剧组搞京剧交响乐、配器并做指挥。这个戏京剧的作曲张建民原先是搞民乐的，被调入剧组后，后来就留在了中国京剧院。舞美设计是李文培先生。

京剧界这边：唱腔设计，老生方面请了李少春先生。旦角方面请了张君秋先生。武打动作是张春华，我的吴淸华身段由张春华、孙元意和夏永泉帮着设计与造型的。

　　京剧、汉剧同演一台戏

《宇宙锋》荟萃震江城 。 “ 当时，这个演出是挺轰动的。我们在湖北会堂是头一次演，这是在武汉人民剧院。武汉本来是'戏窝子'，那次票价卖得很高，还有人根本就买不上票。

他们给我安排《宇宙锋》打炮。（即演开场戏）我那出合演的《宇宙锋》效果非常好。陈伯华的学生演“修本”，我演“装疯”，陈伯华唱大轴演“金殿”（陈伯华是汉剧大师），这出戏演得甭提多热闹了。陈伯华演完大轴，观众不让她下台，最后谢幕是我搀着陈伯华，她的年龄比我大得多，她跟言慧珠差不多大。

上图为汉剧大师陈伯华生活照。



杜近芳(九)

【艺苑风景】（10）杜近芳的戏曲人生（九）

　　九、 两次香江饮盛誉

据杜近芳回忆两次去香港访问演出时的情况：

“1985年，为庆祝“中英关于香港问题谈判取得成功，” 我们组织了一个团去香港演出。我参加这个团，还有袁世海老师，大武生厉慧良，老生是北京京剧院的张学津，小生是于万增。

这次在香港演出，我打破了自己的贯例，我不喜欢上票房唱戏（即票友邀请你去特殊环境唱），但我按照主办方的邀请还是去了，我到了票房就要求提前唱，因为晚上还有戏。在票房唱完后，我连酒店都没回，直接就去了剧场后台，穿上水衣子就背晚上的戏。所幸，晚上的演出比较圆满！

1985年在香港演出，是我一生演出比较重要的时期，28场戏，我就参加了21场。”

杜近芳（十）

【艺苑风景】（11） 杜近芳的戏曲人生（十）

　　十、杜近芳谈传精授业

杜近芳：“生命是艺术的一部分，传精授业，培养京剧艺术人材十分重要。

“继承与发展京剧艺术，需要极大的心力、体力、毅力，我今天八十有六，仍在不断丰富、不断更新自己的思考，上下求索。

说起学戏与继承，我有五字体会，当谓“学源不学流”。我12岁拜入王门，跟四大名旦之师王瑶卿先生学习王派，后又得拜梅兰芳先生，实乃殊幸。“学源不学流”，正是王、梅众位先生教戏时对我的要求，也是他的身体力行之准则。

演一部戏之前，先要把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弄清楚，知道它的朝代、年代、政治历史背景，人物形象的年龄，家庭、性格、身份、受教育程度等，知道了这些源头，才能明白人物为何这般打扮穿戴、唱念做打为何如此运用。”

　　 杜近芳结束语：

“我与张正贵、陆蕾两位同志合作的《杜近芳口述实录》即将出版，这也算是对我80余载艺术人生的总结，希望给年轻一代带来些借鉴和启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一定会为京剧艺术的传承与发展贡献自已的力量。”

（原文发表于《人民日报》2018年5月10日第24版

初稿于 2022年2月26日

——全书完——

淑女春风浓缩转载

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在此忠心感谢杜近芳老师、张正贵老师、陆蕾老师给我们的带来的艺术荟萃，本书是京剧艺术和文学艺术的综合体，值得阅赏和收藏！

2023年10月18日最后一集修改标题后重发。衷心感谢【江城驿站】栏目的大力支持，感谢审稿老师的认真审阅，你们辛苦了！

感谢广大热爱杜近芳京剧艺术读者的赏阅和点评！

淑 女 春 风

 汇编于2023年1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