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韵然 美篇号48992013</p> <p class="ql-block"> (一)雅丹突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本人有一癖好:喜欢提前脑补待去风景的模样。此法初看新巧,但对大西北这一风光无敌霸,便遭以横眉冷刃的连败事实。最终,不是我的猜想扶正了她的真颜,而是真颜拓宽了我的视野。</p><p class="ql-block"> 但这次,我相信自己赢定了。既怀北疆旅行经验,又备西北地理知识,自以甘青风光,尽收我心。量度水上雅丹,不过是近涸枯水,几座破丘,杂糅混搭,如此而已。</p><p class="ql-block"> 系此陈见,登上旅巴。途木渐萧萧,西风不顾夏情,狂狂折草。起还稍见油绿,无奈遭风截腰,绿转枯黄遍野。终大地亡灵,黄沙漫漫,竟无一星毛。</p> <p class="ql-block"> 甚忽,怪丘凸现。高矮不一,其面千异。复行数里,排列成队。或马或驼,或龟或兔,朝前俯冲,竞相争先。浩浩一壮队,似将这不毛之地,抖擞精神起。</p><p class="ql-block"> 秃秃的沙丘,冲破了死潭的包围。</p><p class="ql-block"> 因景生思,我主观的偏见开始被客观的实景逼破。我暗自钦佩沙丘门的壮举,但,还有比那壮举更令我敬佩的。那就是:沙丘自己。</p><p class="ql-block"> 在我们拍照惊叹之时,导游一声破晓:他们的尊名,正是雅丹。</p><p class="ql-block"> 虽说这丘状如野兽,但当这个神圣的誉称与眼前这厮由黄土堆捏出的粗糙之物相契印,我不禁叹奇。青藏山脉的隆起,造就了一泓清泽,却也使内子荒凉。大湖无奈低头,积岩顶风昂首。风凛冽,沙穿壑。劈石造形,成孤山雅丹。</p><p class="ql-block"> 细窥其表,实拙不彰。但正是这平凡,见证着浪子的堆积,见证着风魔的侵蚀,见证着时间的沉淀:那片片层理,凝视着沧桑;而沧桑,也在镌铭着层理。</p><p class="ql-block"> 世界上最撼动人心的力量,不在它的向外蔓及,而在它的内生气质。是你,雅丹,让我明白。</p><p class="ql-block"> 不朽的雅丹,突破了外困和时间的包围。</p> <p class="ql-block"> 黑柏油脱缰疾驶,丘舰队作揖迅辞。公路和沙漠的对答还在演作,一抹亮蓝铺现。竭力饱眺:高原难征弱水,扭头自去。柔水散尽,温润了四荒。雅丹逐浪俯首,对镜作话。</p><p class="ql-block"> 哎,人类的想象,在自然面前,狭小无能。</p><p class="ql-block"> 有人说:瀚水配乱石,如海南之天涯海角,多见不怪,何足称奇?是吗?我叩问自己。</p><p class="ql-block"> 从地质的角度回答,确有天壤之别。但我想对那个妄自尊大的自己说:我们人类,总是在看到了许多个佳景后,自以为窥尽所有,识尽无数,从而失去对未知的好奇,对生活的兴致和对自然万物的尊重。殊不知,大自然就在不远处,用实景狰笑你的迂腐和自大。</p><p class="ql-block"> 绿水,常有;雅丹,不寡。但当这两个绝对不相容的事物冲破万千枷锁,冲破那所谓的常理规律,倾情相拥,举世独一。</p><p class="ql-block"> 魔鬼的风刨蚀不了坚韧,引车掩面,坚韧永屹。</p><p class="ql-block"> 伟岸的雅丹,突破了常理万律的包围。</p> <p class="ql-block"> 西北,再无此一景;凡间,再无此一精神。我向着日落敬礼,无言……</p> <p class="ql-block"> (二)当鸣沙山摘下面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作别敦煌城的甘绿,疾骋郊外,一堵雄然的野漠伏扫千里、直顶苍穹,气吞着驶入他胸腹的旅车。</p><p class="ql-block"> 那是鸣沙山,卧地撑腰,忤视着我们。</p> <p class="ql-block"> 入山后,我向外窥探,其肤尽纯,竟无一星斓衣装饰,唯袒胸露乳,向人展威。那单调一色的兽肤,不需要、也不愿意让炫彩为自己争得虚浮的华光,因为他知道:以一种单纯的色调贯穿始终,比色彩斑斓的生命高贵得多。</p><p class="ql-block"> 但是,敬往往是会生畏的。</p><p class="ql-block"> 自幼时,大漠在我心中便是一种高傲而充溢煞气的存在,可使万物阒寂,使历史叹息。放荡无羁的流沙和那些有去无还的悲剧,都沉郁着我的弦思。</p><p class="ql-block"> 不过,人总是在心畏时萌生一种逆向的冲动。我决定一探沙山真目。沿路行走,天然无瑕的沙墙横劈天地,直逼眼球。见招拆招,我们向山上进军。虽有木阶和鞋套供我们横越沙漠,但为真实感受沙漠的野性,遂随性嵌上一段独行的脚印。刚把脚踩实,稍一用力,脚底就蹭蹭滑落,摔了个面洗黄沙、四脚朝天。在这里,你越想感受那沙漠的魅力,你便被他陷得越深。</p><p class="ql-block"> 似乎,沙山也有灵性。他不习惯俗人那些客套的寒暄做作,而要给我们来一场直抵心灵的拥抱,于是,他将远方的客人连身带脚地搂入其中。而且,他为了让我们的情愫延绵得更久,任那与之接触的脚印不散,以作永远的怀念。</p><p class="ql-block"> 他的小技法,有点粗蛮,有点调皮,但充满了大西北的真性情。</p><p class="ql-block"> 继续攀爬,在沙肤上匍匐,朝沙心处脱陷,喘着大气也心怀欣悦。转头俯观,脚印已像一条长不可及的画笔,平静而飘逸地画下了一条飞天之带,丝带一端,紧系脚下。完全是大手笔啊,而这都出自我的描绘!</p><p class="ql-block"> 不觉已到达顶峰。矫首昂视,啸风狂狞甩秀发;俯察大地,千军万马追黄沙。背风俯瞰,沙山的那头,还是沙山。但,已变了一副模样。远方,不再是绝顶陡峭,而是低缓绵延的沙浪。脚下的触感也变了,风的定向呼唤,让人与地之间,不再是软陷,而是坚挺。</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柔中有刚,刚中有柔。</p><p class="ql-block"> 迎风瞻望,是一湾月牙,横卧山底,纤柔婉约。此等江南女子,偏要来这不毛旷野作甚?不怕愁了容颜,坏了玉身?她说,她要用清柔的心灵,润化这孤野的大漠。哪怕她的身子萎缩了,哪怕她辛勤换来的雨水浊黄了她的纯净,哪怕她的力量比之大漠微乎其微,她都默默地,端盛这一泓。夙兴夜寐,靡有朝也。</p><p class="ql-block"> 鸣沙山好像听从了她的感化,环绕清泉,长留绿杨阴。</p><p class="ql-block">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p><p class="ql-block"> 老子曾言:“知其雄,守其雌”。知沙山之雄也,守清泉之柔矣。沙山的雄伟,让清泉更显坚毅;清泉的娟秀,让沙山更显温情。刚柔相济,互相成全,共赏天地之韵律,造化之神秀。以此推衍,人生、世界、历史莫不如此。给粗犷以柔情,给浮躁以宁静,给高蹈以平实,使阴阳相生,不断演进。</p> <p class="ql-block"> 就像那鸣沙山,粗犷是它的外罩,但当我们亲探其中,揭开面罩时,会发现它的内在,实有那么多的率真与温情。也许,世上没有绝对的一元一面,那不过是化了妆、戴了面具的多元平衡。</p><p class="ql-block"> 那么,就让我们走进鸣沙山,亲临那摘下面罩的地方,去窥探、去感受吧。</p> <p class="ql-block"> (三)心归是佛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佛学,是否等同于蒙昧?如果我们禁锢于教条,或会颔首。但多一份思考,会发现并非如此。</p><p class="ql-block"> 幼时随团游览名胜,必不可“逃”的便是古刹。深山老林里吃斋念经、手捻佛珠的光头和尚、咒语般晦涩怪僻的经文以及西部藏区的经幡和传经筒,挂满我黯然无光的佛教印象。甚至当旁人俯身跪拜大佛时,我的心中翻腾起的也是滔滔不屑与厌弃。</p><p class="ql-block"> 但是,思想多变。</p><p class="ql-block"> 自中学研习以来,心中一竖大问号恒“驻”不倒:为什么被一些人士口诛笔伐的佛学,能在繁盛的大唐、在保守本位思想常行的中华千年不衰,甚至成为数万中国人接受和膜拜的信仰?</p><p class="ql-block"> 是人们深堕愚昧了吗?还是这其中,蕴含着些许不解的秘密?</p><p class="ql-block"> 怀揣着疑惑,我走进莫高窟。</p><p class="ql-block"> 旅行前对佛教文化做了些准备。佛教在印度传播之初,石窟只是供僧人修行的场所。亚历山大大帝东征让古希腊雕塑家们向东方吹来筑像之风。因此我们可以在那儿发现希腊雕塑的明显痕迹。</p><p class="ql-block"> 单看石窟,就能感知它对古希腊文明与东方文明的融合。但敦煌莫高窟,不仅仅是外来文化的借宿站。霍去病的铁骑驱逐了盘踞河西的匈奴,响奏礼乐长歌。使者的符节延展了东土的丝绸,天竺的僧侣诵来浩卷的经文。你东传、我西访,不忍散、来相望。敦煌筑起大熔炉,百花齐放和阳春。</p><p class="ql-block"> 莫高窟,奇在她的交融。</p> <p class="ql-block"> 莫高窟并非单纯吮吸着绿洲的乳液“富养”长大,而像一个黄土地的儿子孤屹于瀚海之央,忍受着烈日暴烤、风沙侵蚀,而后,以沉默之姿扛起一片厚重。</p><p class="ql-block"> 莫高窟,奇在她的坚韧。</p><p class="ql-block"> 我们推开漆黑的百叶窗,一窥究竟。那是窟之大唐,春风浩荡,万物苏醒。连禽鸟都成舞者,连莲花都卷成图案。轻盈的女子流泻着音乐般的衣褶腰带,缓步飞天。慈祥的菩萨端坐一堂,布道援恩。圣名的帝王远驾河西,遥看胡市。</p> <p class="ql-block"> 走进98窟:曹家窟。她的供养人是一位活跃在敦煌政治文化舞台上的女性——归义军节度使曹元忠的夫人翟氏。引人注意的是,她为自己修了一幅画像。</p><p class="ql-block"> 提裳越槛,一睹尊容。她的面容已变得黯黑,衣带也变得残破。我注视着,针刺心弦,仿佛听到画壁上有一丝微弱而痛彻的声音穿透:哎!为什么我的面容变得如此黯然斑驳?你可知,千年前我起妆袖、蹑丝履,只为流芳千古。而今为何,到了如此地步……</p><p class="ql-block"> 时间褪去了你的素洁,渐染沉淀。可纵全身浸染,你依是黑而不浊的亮堂,带我们重瞰千年的历史。</p><p class="ql-block"> 神威与人性在此重叠,博大与亲切在此交织。不再清瘦,不再呆板,不再复刻。欢乐就此走向了经典,走向了经典还在欢乐,一点也没有装腔作态。</p><p class="ql-block"> 我把这一切所思向曹夫人传递,她好像听懂了,浅笑默许,欢送我们走出殿堂。</p><p class="ql-block"> 没有永恒的欢乐。当战争的兵戈划破敦煌的红晕时,莫高窟开始走向沉郁的黄昏。当悲惨的岁月刻在大地上时,悲壮的意志便刻在了洞壁上。频频的铁马销魂了大唐的盛气,关口的封锁逼仄了敦煌的包容,国力的衰颓压碍了文化的自信。荒凉将莫高窟围困。</p><p class="ql-block"> 是盗掠,剥开了荒凉,取囊中宝物。</p><p class="ql-block"> 东方文明西来说的无耻荒诞,让人发指。而更让人发指的,是莫高窟的重现繁荣皆“仰赐”精通汉学的外国学者。而当时的中国,只能战战兢兢地盯着列强的枪柄,噤若寒蝉地呻吟几声。</p><p class="ql-block"> 时定则盛焉,时乱则衰矣。只是,一切无言。</p><p class="ql-block"> 但大音希声,就像那微笑的佛像,不论喜忧,恒久地聆听着我们,等待着召唤,准备着出发。赤子的坚守封堵了列强的行车,他们营建、维护,让莫高窟从六百年的死寂中走出,和别样的今世相逢。</p><p class="ql-block"> 莫高窟,奇在她的不息。</p><p class="ql-block"> 在这片浸润着千年历史而因此连一圈白光都会破寂添污的圣地,我们愧感每一呼、每一步都是对她的亵渎。</p><p class="ql-block"> 我们双手合十,而后恭敬地退步而去。</p><p class="ql-block"> 踏上旅车,我们最终来到了终点站—塔尔寺。它是全国罕见的以佛教为特色的5A级景区,但来到这里,最震撼我的并不是著名三绝,而是一个叫做“五体投地”的礼节。</p> <p class="ql-block"> 把额头、手等五个部位与地相贴,再抬起,反复始终至上万次。佛灵告诉他们,当做完这数万个磕礼后,灵魂将得到洗礼,生活将走向美满。这貌似是图谋小我的功利,可若如此,当他们年复一年单调地重复着跪拜,起身望佛时,为什么双眼都是含着泪一样的透亮?</p><p class="ql-block"> 我想,这缘于中国佛学的亲近感。虽然它是一种舶来品,但它因果报应、善缘善果的内涵与中国人向善求仁的精神操守是相契的,而当佛心、道心与人心贴近时,会纯化出一种超然的心气,净泽自我。从此,信徒无论贫富,跋涉千山万水,只为在此相聚。因虔诚而不惜单调,因向善而选择独守,因纯粹而引向高贵。</p><p class="ql-block"> 天乐般的梵呗似在心中清扬,我们怀着纯净之思,向着佛灵献上我们的礼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