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 子

老张

作者：张锦涛

　　前些天去一位朋友家吊唁去世的老人，碰到几位资深美女朋友，因为相熟，说话就随意了许多，话题也既多又杂，一位正在说她常常欣赏我的抖音作品如何如何，另一位话题就扯到我头顶的帽子上来了，说这个帽子一戴正儿八经成老张了，我说可不就是老张嘛，另一位说这个帽子没有那次她见的那个好看，我说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我可能得有三十多个帽子，我觉得都不好看，都配不上我的胡子我的脸，大家“切”的同时都笑了，随之话题又变了，旁边一桌人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麻将搅得震天响。

　　带着一身烟味儿回家摘帽洗脸，看到镜子里头上的瓜皮老头帽，突然想到刚才给人说“三十多顶帽子”这个话的时候，想着很可能会让人觉得这小老头咋这么虚荣爱吹牛，三十多顶帽子？扯呢吧？其实，粗略一算，何止三十多顶？跟不戴帽子的人一说，肯定会被用不正的目光瞄一眼，跟帽子控的人一比较，岂不是小巫见大巫？凭心而论，不需要跟人比帽子多少，就像不需要跟人比头发多少一样，多了怎样？少了又如何？只不过是在一大群男男女女没有人戴帽子的环境中有一人戴了帽子，这帽子和戴帽子的人就有点另类，又好比在人人都顶着青丝白发的氛围中，一个光头的出现，似乎就比较个色，不严重，就那么一丢丢。

　　对我来说，这十多年早已经习惯了被人眼波掠过一次次的另类和个色，原因当然就是你突然之间就成了光头，然后你忽而戴个这样的帽子，再忽而戴个那样的帽子。不理解的人可能会以为你光头是哗众取宠，你戴帽是故弄玄虚。因为披发跣足敞怀长啸自古以来就是思想不安定行为不正常要么愤世嫉俗要么穷困潦倒的表现，那光头、长胡子、常常戴帽子、挂串儿捻珠子每每亦然，总会让一些思想比较“纯正”保守的人，认为另类和个色，所以有意无意赏你一个“眼波”再正常不过了。

　　其实，我光头，出于无奈，戴帽，属于必须，谁不理解或者乱理解，属于饱汉不知饿汉饥、子非鱼焉知鱼之苦？遥想当年，本小伙风华正茂秀发满头的时候，何曾想过有一天会光头示人？无奈岁月无情，一头黑发如风吹黄沙般逐渐离我而去，你怨“红发屋、大世界”的吹风机也罢，怨自己是“热血青年”也罢，总之在几年时间里植被面积锐减，水土流失严重，而且不是均匀地稀疏化，而是呈典型的地中海态势，社会上有人把这种发型叫“周围铁丝网，中间溜冰场”。即便是搬来救兵也无济于事，首乌洗发膏没法乌首，Z光101回天乏力，总之，那些朝夕相处几十年而且我一直置顶敬重的青丝们，竟然不知不觉间都离我而去了，不带走一片云彩，也没留下一点儿踪迹。

　　凭良心讲，怪它们不辞而别也不对，其实早在父辈和同辈兄长们的头上，它们早就给了我前景提示，只不过我没想到这一天突然就降临到我的头上了！突然到我来不及跟它们商量能不能把位置屈尊下移到我的下巴和脖子上。“地中海”委实不好看，我自己都别扭，别扭日子久了就心一横，提起了武松杀嫂般的勇气——剃光！你无情也就别怪我不义！于是雄赳赳走进一家某某“精剪”店，花20块钱把工程承包给四川老板，20分钟后我光头鲜脸，它们寸草不留！因为之前没有预告，所以看到的熟人个个表情诡异，瞪着眼睛吭哧乐了，大家整齐划一的反应让我也一次次跟着乐，老婆嘴一咧牙疼似的说太难看了，我说三天以后就不觉得了，熟视无睹嘛。

　　然后，除了偶尔照镜子被意外一下，很快就适应了，感觉挺好，那么清爽，容易打理，洗脸洗头一次性迅速完成，刮胡子刮脸一笔带过，从此后理发店都不用去，十多年算下来节省一大笔钱呐！而且越来越喜欢自己抚摸自己光头的手感了，不管是刚刮过的丝滑还是长几天后沙沙的感觉，总是很爽很舒服，于是没事的时候总把摸头当正经事儿做，上上下下，一圈一圈，有人问老摸啥，我说：打蜡！

　　但凡遇到企图跟我调侃拿头发说事儿的，我便毫不示弱：别得意，尽管你现在头发比我多点，可胡子在哪儿？有几根？我这满脸的络腮胡子都延伸到脖子上了，总体植被面积一点不比你少，只是生长位置稍有不同罢了，你纵观国际国内，东方西方，中老年男性“一头好脸皮、一脸好头发”已达百分之八十以上，绝对成全球流行新趋势！在如此强大的旁征博引下，胡子忒少者们自然铩羽而归，不敢恋战，我轻装上阵，大获全胜。再说啦，舆论战、口水战肯定不能败，咱的主业啊。

　　不过，即便嘴上官司赢了，挡不住头上热冷问题，这可是头等大事，必须得正确面对。三伏天，石头出油的季节，没有了遮拦，头皮跟烈日的对抗，出不了三分钟就大汗淋漓叫苦不迭，又是长痱子又是日光皮炎，不行，得戴帽子！三九天，你懂得，冬日不仅有暖阳，更有冷风，没有了遮拦，两分钟就足以让你清鼻不止喷嚏山响，尤其是头顶处一阵阵进寒气，不冷是假的，而且还有一种冷叫别人看着你冷，善意的提醒不能不听，这帽子，无论如何得戴！

　　于是，帽子成了必须，然后就逐渐多起来了，遮阳帽、棒球帽、毛线帽、礼帽、鸭舌帽、套头帽、贝雷帽、老头帽、前进帽，有檐的、无檐的、带国旗的、夹刀片的、中国范儿的、英伦范儿的等等，黑的、蓝的、花的、印花的、绣图的，有店里买的，有网上买的，也有突然冻得受不了临时性买的，有的戴过，觉得不太合适就没有下次了，有的感觉不合适就压根没戴送人了，有的大了会晃荡压得人不精神，小了会挤头，显得小气还给头上留一圈压痕，厚了一会儿就毛乱烦躁。季节不合适不行，款式不合适更不行，不是显得幼稚就是有点不合时宜，而且帽子这玩意儿不仅挑年龄、身材、气质、脸型、肤色，同时更挑同身衣服搭配，比如礼帽配西装、大衣可以，配中式对襟就不行，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可以，你那样穿搭了也没人会怎地，就像你吃搅团喝红酒，错也没错，感觉不是那个味儿。

　　当然，对环境更是挑，比如一个特接地气的场合，猛然进来一顶颇有艺术范儿的贝雷帽，一瞬间那眼光盯得空气似乎流动得都慢半拍了。网上买往往会买一送一，就需要送人，好几次送人，倒是送出去了，也没见人后来戴过，估计不是帽子和人不合适，就是帽子和环境不协调，比如送给学界名宿张老师一顶带暗蓝色花的鸭舌帽，当时在场的都说好看，洋气、年轻，可再没见本人戴过，或许是张老师受不了太洋气，也不能接受突然年轻。

　　还记得有年冬天，去找时任《周山至水》杂志总编的书协主席李老师聊天，正赶上一书法同道扛着一捆毛边宣纸给送来，李老师乘兴试笔，给我写了一幅六尺《归园田居》其一，纸很顺手，李老师对纸对作品都很满意，屋外大雪纷纷，我们围着火炉品茶火聊的时候，李老师随手拿起我放在书案上的无檐贝雷帽戴上，吆嗬，方脸黝黑的李老师倒是很适合这顶帽子，显得更儒雅更具艺术范儿，我说“张冠李戴，更合适！”，李老师说“不合适，脸太黑，帽子太洋气。”

　　还有一次， 去找一个中医大夫朋友开点中药吃，他说你戴个帽子好，光头容易受凉，我有头发今天都觉得很冷。我说这顶送你了，我还有同样的一顶，他很高兴，戴上也觉得很好看就收下了，等到再见到他的时候，他戴了另外一顶明显不合适的帽子，但是他说戴上我送的帽子，自己觉得不像个大夫了，还是留作纪念吧。以上述情况来看，人很挑帽子，帽子同样很挑人，你稍加注意，便常常会觉得某个人他戴的帽子很不合适，有的像张冠李戴，有的像误戴了孙子的帽子一样比较滑稽，也差了辈分。

　　前些天，要去西安参加一场演出，是我去年写的一个小品被邀请参加省公安厅交警总队的调演，原本只有一老一小两个演员的节目，因为小的学习忙了个子也高了，老的因为生意忙了也有孙子了，于是我便自己演老的，剧中的老的“一夜之间白了头”，我的发型不合适证明“白头”，便想戴上帽子蒙混过关，之前的帽子都比较年轻，便在网上想买“老点儿”的，图片上看着不错的，买回来怎么都不合适，戴上不是厚得像刚出月子的产妇，就是大得包住了耳朵，要不就像串乡卖苹果的，有俩带帽檐的也不合适，怕遮住眼睛，观众看不到“爷爷含着泪花的眼睛”,演我孙女的小演员李赫甜她妈拿来一顶丈夫从东京带回来的毛线帽，我戴上倒是很暖和，但是遮得严实得就像北海道的渔民，不像是一居家的老头，我自己先乐得不行，于是再买，最后买了一顶巴掌大的老头帽，半个瓜皮一样，戴着妥帖也比较薄，轻便又挡寒，感觉不错，再加上刺猬般花白的毛胡子，很像《嘿 老头》里的老头李雪健，不过是大一号的，这一来二去，又多了五顶帽子。

　　演出完了，老张头瓜皮帽却戴得更习惯了，可是也有熟人说你怎么戴了顶老头的帽子啊？太老气了，我说可不就是老头嘛，老张都叫十几年了，可不就是名副其实的老张头了？又有人说了，穿衣戴帽，谁不是往年轻捯饬，你倒好，想更老，那为啥网名又叫“老张不老”？我说：老张不想老，想了也白想，老了也不怕，怕了也白怕。穿上十八岁的校服，未必就是高中生，戴上八十岁的帽子，也未必就老态龙钟。天冷，好赖戴顶帽子，只要不伤风，花甲之人，搁在古代都算寿星。呵呵，这还挺押韵！不过后面这几句是后来写的时候加上来的。嘿嘿嘿！

情烦绪躁，只因天干物燥，

自嘲自噱，只为逗您一笑！

疏漏多多，欢迎各位挚友多提宝贵意见！谢谢！2023.12.5

眼神不济，差错不少，

多提意见，肯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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