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诗的章法结构（二）

蔡宝瑶

　　绝诗的章法结构

1、起要直率

就是要生动，能统领全篇，紧扣主题，给下文留下空间；同时要有吸引力，能打动读者。起句有明起、暗起、反起、兴起等。以兴起最为常见。

2、承要舂容

一般来说，诗的第一层意思在这里完成，或承意或承景或承事，要与上联衔接，又要为下句作好铺垫。所谓舂容就是冲击容器，使之扩大，换句话说，承句的内容要对起句内容发展扩大。

3、转要变化

就是要有承上启下的作用。要跌荡、起伏；避免平铺直叙。如果承句是写景，转句便开始抒情或议论；如果承句是抒情，转句便可写景或议论，要为结束主题作好准备。

4、合要渊永

所谓“渊永”就是深刻有余味。结句最要紧，他是全诗的概括和总结，在意境上要升华到高峰。要言有尽而意无穷，渊永就是深长隽（juàn）永的意思。

　　1、什么叫做“起”？

答：起，又叫起调、发端、起句、起手。我们通常把绝句的第一句，称之为“起”。然而，在实际操中，“起”与“承”，“转”与“合”却难于截然分开，往往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起”的首要任务是宣示主题，其次则是为全诗定调。

起句，常用的写作手法有明起、暗起、陪起、反起、引起、兴起、叙事起等。 如：

例1、五绝《悯农（其二）》李绅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锄禾日当午”写农夫在田里劳作的辛苦，是全诗的“起”，也是叙事起。介绍了时间：是中午；气象：烈日当空；事件：是锄禾；人物：因承题起，人物自然是农人。

“汗滴禾下土”写农夫劳作的辛苦程度，是对起句的继续表述，所以是“承”。

接下来，诗的视野离开了劳动场面转向了餐桌，并且提出“谁知盘中餐”的设问，是非常明确的“转”；

末句“粒粒皆辛苦”，既是回答前句的设问，点明主题，又是对全诗的“收”，也就是“合”。

2、什么叫做起句要平？

答：平，指的起调要平。如果起调过高，后面会跟不上，造成虎头蛇尾。这跟我们唱歌的曲调是同样的道理，开始时调子较低平，中后段才能升调。如：

例2、元代王冕的《墨梅》

我家洗砚池边树，朵朵花开淡墨痕。

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一二句只对墨梅作个表象描述，调子较平。到了第三句开始转折，出现突兀，才开始变调，适当提调。

诗人通过洗砚池边的树和朵朵绽开的墨梅，展示了一种清新、朴素的美感。诗人并不在意墨梅的外貌和颜色，而是更注重墨梅所代表的“清气”，即一种精神上的纯洁和高尚。诗中的“清气”也可以理解为诗人内心的境界，他希望自己能够超脱尘世的喧嚣，追求一种超然物外的境界。

一般来说，诗的开头要平，然后渐入高潮，符合章法结构和艺术性。

3、什么叫做起句要直？

答：直，指的起句要单刀直入。起句时可明点题，也可暗点题，扣题而起，宣誓主题，统统全篇，引出下文，同时也不容易把主题写偏。如果起句转弯抹角，会使读者迷糊。对宣誓主题有影响。

这跟人们在社会上相互间进行语言勾通是同样的道理。比如：我们在做产品宣传时，首先要直接地把产品作个初步介绍，然后才能讲它的性能和售后维修等。如果你本末倒置地讲，别人也会听迷糊。如：

例3、唐代孟浩然的《春晓》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题目是《春晓》，起句直入主题，“春眠不觉晓”，承句再加以补充描述，“处处闻啼鸟”。前两句意谓春眠不易睡醒，直到耳边听到鸟啼声才知道天又亮，而且知道是天晴了。

这种直接扣题写意，就叫做起句要“直”。目的是不让读者有一点迷糊感，引领读者往下欣赏诗意。

4、什么叫做起句要抽象？

就是说诗开头的第一句要抽象一点写，不可写的太具体，要为下一句留有余地。因为承句是承接上一句的写意作补充和具体描述的，所以第一句要抽象，不可写得太满。

比如，在开大会时，前面的人讲了几个小时，把很多事情基本上都讲遍了，他讲话完毕，要其它人作补充讲话，其它人说，您讲得很具体，我们没有什么补充的了。写诗开头跟这个是同样的道理，所以起句要抽象。

例4、现代人张景芳的《踏青》

三月风光寸寸金，山披新绿水弹琴。

今朝圆了思春梦，来借田园放牧心。

起句“三月风光寸寸金”，写的很抽象，只是初步地描述了三月里的风景到处都十分秀丽珍贵，具体是如何秀丽，作者未细细讲出，目的是为承句留出余地，让承句去作具体描述，这也叫“各负其责”。承句写“山披新绿”“水弹琴”，这样就把山和水作了举证描写，诗的一二句各自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5、什么叫做“承”？

格律诗中所谓的“承”，就是承上之意，也就是指承接开头的话题，自然地按着顺序往下说的意思。通常绝句的第二句和律诗的第二联就是承。起句写的是大范围，是全貌，那么“承句”要在起句的大范围之内，从纵深处来拓展，分承起句的景物。如：

例5、唐代贺知章的《咏柳》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起句“琴玉妆成一树高”，是扣题描写柳树开头。意思是说高高的柳树长满了翠绿的新叶。承句是用的承景，承接起句的写意作补充描写。“万条垂下绿丝绦”，意思是说轻柔的柳枝垂下来，就像万条轻轻飘动的绿色丝带。通过起句和承句，就把柳树的形完整地描写出来了，做到写形栩栩如生。

尾联的意思是，这细细的嫩叶是谁的巧手裁剪出来的呢？原来是那二月里温暖的春风，它就像一把灵巧的剪刀。

细看这首诗的起承转合：起句非常自然；承句做进一步描写；转句用了一个问句；合句答的耳目一新。所以说承句就是起句的补充，补充起句的描写不足。

6、什么叫做“承要舂容”？

“承要舂容”，就是说承句要扩展，要具体描述。就好在容器里填塞内容物一样，把容器的空间充盈起来。如：

例6、黄巢的《菊》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起句写菊在飒飒的西风中满院都是，写得较抽象。承句在第一句的基础上补充并具体描写，“蕊寒”“香冷”“蝶难来”，这样就充盈了“容器”，将诗意更加丰富。

7、什么叫做“承上启下”？

起和承是相同意境或话题下的两个步骤或环节，不能割裂开来。承是起的佐辅，承的任务就是对起的意境或话题进行扩展、提升或深入，并以之突出起的意境或话题，使得起的意境或话题更有力度。

因此，承绝不能脱离起的话题而另起一个话题。承句一定要承接起句的写意而进行补充扩展。承句离开了起句之意，就会显得各在各讲的，是写诗的大忌。起承句之间要体现一个“紧”字，所以，诗词界有一种说法是，绝诗分为两块，起承是一块，转合是一块，这种说法是有根据的。

既然绝诗可分为两块，那么，二三句之间很容易出现有断层的感觉，断层是写诗的大忌。

如何做到不断层，首联要为尾联铺底，尾联要在首联的基础上转。首联的两句，特别是首联的承句要为启下做功课，如果做到位了，所写的绝诗既可突出主题思想，又有良好的整体感。如：

例7、现代人蔡宝瑶的《秋荷》

细雨霏霏落冷塘，横斜瘦影诉衷肠。

风光一季秋来老，谁晓莲心苦恼长？

首句景起，写“细雨”“落冷塘”。承句承接上句，补充描述，写塘里的秋荷，“横斜瘦影”，是暗点题，这是明显的承上。

启下是怎么回么事呢？承句采用了拟人手法，用“诉衷肠”三个字启下，秋荷要倾诉什么？尾联作答，“风光一季秋来老，谁晓莲心苦恼长？”这样二三句之间就不显得有断层感了，这就是承句启下的好处。

例8、现代人小杜牧的《秋夕庭中独坐》

如今老去爱黄昏，枯坐唯思深闭门。

往事犹如阶下绿，风吹雨打不留痕。

承句只用了一个“思”字启下，没有前一首诗的承句启下明显。思什么？尾联叙述，发表感慨，“往事犹如阶下绿，风吹雨打不留痕。”

　　起句的类型举例

“起”又叫起调、发端、起句、起手。我们通常把绝句的第一句，称之为“起”。然而，在实际操作中，“起”与“承”，“转”与“合”却难于截然分开，往往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起”的首要任务是宣示主题，其次则是为全诗定调。

上一期讲了绝诗起句的六种写法：明点题起，暗点题写，写景起，抒情起，叙事起，议论起。

本期再讲八种绝诗的起句写法：描写起、论理起、陪起、反起、引起、兴起、颂扬起、感叹起。

1、描写起

描写开头，与写景开头不一样。描写开头是根据题目，针对某一物进行描写。写景开头不一样，是对周边的多景进行描述。

例1、现代人戴月的《在菱湖严凤英雕像前》

含颦似有万千言，欲说还休见泪痕。

惟爱菱湖清澈水，要它洗去一身冤。

含颦pín：意即皱眉。形容哀愁。一二句的描写，做到了写形兼写神。有如亲临其境，动人心弦。

例2、现代人小杜牧的《题水边钟馗像》

圆睁怒目坐江边，亦有腰间利剑悬。

尘垢满身除不了，怎驱妖雾见青天？

钟馗kuí，道教俗神，专司打鬼驱邪。中国民间常挂钟馗神像辟邪除灾，从古至今都流传着“钟馗捉鬼”的典故传说。

2、论理起

开篇即讲道理，通过讲理引出尾联作结。

例3、现代人蔡宝瑶的《读史有感》

何言玉帛泯恩仇，拭目干戈几度休。

国耻铭心千载恨，长教慧眼看卢沟。

玉帛 bó：意思是玉器丝绸。泯mǐn：消失、消除。拭目shì ：意思是擦亮眼睛。干戈：兵器的通称。后引申为战争。

谁说贸易可以消除恩仇？擦亮眼睛看一看，近百年来什么时候停止过战争。首联以论理开头，引出尾联作结。

3、陪起

先借他种事物，引出本题来，一般是借景起的比较多。

例4、唐代王维的《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译文：红豆生长在阳光明媚的南方，每逢春天不知长多少新枝。希望思念的人儿多多采摘，因为它最能寄托相思之情。

首句不言《相思》，而言“红豆春发”由眼前之景况，而引出题目来。

例5、唐代韩翃hóng的《寒食》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日暮汉宫传腊烛，轻烟散入五侯家。

译文：春天的长安城到处盛开着鲜花，飘散着柳絮。寒食节，春风吹拂着皇宫御花园里的杨柳，随风摆动。日落时分，百姓无灯火，可权贵豪门的深宅却飘出蜡烛的青烟。

春天的长安城到处盛开着鲜花，先以景陪衬，引出主题。

4、反起

不从题目正面写起，而从反面引出本题。例6、唐代钱起的《送僧归日本》

上国随缘住，来途若梦行。

浮天沧海远，去世法舟轻。

首联的译文：只要有机缘，随时都可以到中国来；一路雾霭茫茫，船只象在梦中航行。

题为《送归》，而作者却从来处着笔，以引出本题，此种起法，即称之为“反起”。

5、引起

是以眼前的景物，即景生情。

例7、唐代杜甫的《客至》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首联意即：草堂的南北涨满了春水，只见鸥群日日结队飞来。

题为《客至》，却先以四周所见景物为衬托，以引出题面，这个和前面的景起略有不同。这种是即景生情。

6、兴起

兴起乃是由心中所怀之感想，引出题目之本意。与引起不同之处，在于一由眼前所见之景物引出，一自心中所感怀之事物以引出。

例6、唐代李频的《渡汉江》

岭外音书绝，经冬复入春。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译文：客居岭外与家里音信断绝，经过了冬天又到了春天。离故乡越近心中越胆怯，不敢询问从家那边过来的人。

题目为《渡汉江》，却就心中所感于旅居岭南之外，年复一年而音讯断绝，以引出题旨，此之谓兴起。

7、颂扬起

例7、明代高启的《梅花》

琼姿只合在瑶台，谁向江南处处栽。

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寒依疏影萧萧竹，春掩残香漠漠苔。

自古何郎无好咏，东风愁绝几回开。

评析首联：琼姿只合在瑶台，谁向江南处处栽。 首联便点出梅花超凡脱俗的气质，梅花瑰丽的风姿，本来只应该栖身在瑶台这样的仙境里，却不知被哪位仙人带到凡间，种在江南之地。梅花以谪仙人的身份来到凡间，自有与凡花不同的气质。

此谓之尊题法，亦谓之“颂扬起”。

8、感叹起

例8、明代袁凯的《白燕》

故国飘零事已非，旧时王谢见应稀；

月明汉水初无影，雪满梁园尚未归；

柳絮池塘香入梦，梨花庭院冷侵衣；

赵家姊妹多相妒，莫向昭阳殿里飞。

首联的诗意：在故国飘泊流落，江山依旧，人物已非，往时王谢堂前也少见这样的白燕。

起句以感叹语出之，即谓之“感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