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寻古记

曦明

汉中寻古记 文/曦明 十月到秦岭，赏秋也寻古。在秦岭深处兜兜转转四五天，离开留坝去汉中的那天，绕道专访马道街村，只为了村边那条叫寒溪的河。 寒溪从村边山脚下流过，古道从山上下到河边，河畔的一个小亭子里立着三块石碑，一看都是清朝的古迹，碑文说的却是两千二百年前的一件事情。 楚汉争霸的时候，韩信因未得到刘邦重用而愤然离去，萧何星夜追赶。至留坝马道街寒溪边，河水暴涨把韩信挡住，萧何在此追上并劝说韩信回来。因强忍胯下之辱，韩信总是被人小看，只有萧何看出了他的才华，并说服刘邦对他委以重任。韩信不负众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十面埋伏”“四面楚歌”等都是韩信的杰作，为刘邦打下了江山。 这件事情对后世的影响十分深远。试想，如果那天寒溪没有暴涨，韩信就过河走掉了。没有韩信，刘邦未必出得了汉中，打得过项羽，也就未必有汉朝盛世。我不能不感叹，寒溪夜涨，助汉灭楚，这就是天意啊。 汉朝建立伊始，韩信正值壮年，其功高盖主，拥兵自重，引发了刘邦对后世的担忧，欲杀韩信以除后患。又是萧何，献计把韩信骗进宫来以谋反罪诛杀，所以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此举成全了西汉长治久安两百多年，也是天意吧。 留坝紫柏山，秦岭名山。山顶高入云霄，却只是空荡荡的草甸。寒风凛凛吹得我裹紧外套，心想凡人在此如何隐居？ 汉初，张良与韩信同为刘邦的左膀右臂。张良逃得过兔死狗烹的厄运，是因为他激流勇退，弃官隐居到紫柏山。也许，张良本就是紫柏仙人下凡，只为救世不为富贵。如今紫柏山游人如织，张良庙门庭若市，便是张良的荫福所致。 来到汉中，住在挨着湿地公园的一家酒店。我从酒店后院走进公园，在蒹葭簇拥的湖面栈道上散步。华灯初上，前面出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雄伟城楼。哦，是天汉楼！它自明朝万历年起就屹立在汉水河畔。“天汉”不正是萧何劝刘邦接受汉王封号，退入汉中的说辞吗？ 古汉台是当年汉王刘邦的王宫，如今是汉中博物馆。博物馆里最醒目的四幅画像，刘邦、萧何、韩信、张良并列地挂成一排，让他们永远都要站在一起。想当初，这几个老乡成天坐在汉台上琢磨，怎么才能消灭项羽夺回关中。这关中本来就是刘邦先打下的，奈何项羽实力太强大，刘邦被迫让出关中，退入秦岭和巴山之间的这块盆地。刘邦的汉军利用汉中这天府之地养精蓄锐，等待时机。恐怕项羽做梦都不曾想到，后来这几个人居然成功了。真是时势造英雄啊。 看过古汉台我才知道，汉中的历史地位是如此显赫。汉朝沿袭秦制，但是直到汉武帝刘彻用儒家文化统一思想，才真正落实郡县制，实现强大的中央集权国家。民心由此归顺，汉人、汉族等概念由此产生。汉中、汉王、汉朝以及汉文化相关概念，是一脉相承的。如果当时是项羽消灭了刘邦，以项羽的原楚国贵族身份，他很可能恢复周制，也就是分封制，那就是文明的倒退，中国的灾难。哈哈，感谢老天，历史没有如果。 《史记》中说，周幽王为逗褒姒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结果褒姒一笑，就把西周王朝给笑丢了。褒姒是周幽王的爱妃，籍贯汉中市勉县褒城镇。 “褒斜古道”的南端就在褒城，北端在眉县斜谷村，是秦岭四大古道中最重要的一条。刘邦被迫退入汉中后，烧毁了全部栈道，以消除项羽戒心。后来韩信用兵，修复栈道，造成从褒斜道突出的假象，实际从陈仓道偷袭，把项羽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段栈道就是著名的石门栈道，沿褒河修筑。如今褒河已筑坝蓄水，栈道遗迹大部分被淹没，只剩下大坝外石壁上几个安插栈道的石孔。库区修建了仿古栈道，供今人游玩。古人也喜欢游玩石门栈道，留下了许多摩崖石刻，可惜现在都被水淹没。最珍贵的十三块摩崖石刻被切割下来，陈列在汉中博物馆，只有曹操的“衮雪”二字复刻在大坝前面的岩石上。“衮雪”实为“滚雪”，此处省去三点水偏旁，可见曹操书法的惯用技巧，也说明曹操是个大文豪。 诸葛亮六出祁山，走的也是褒斜道。与司马懿交战时病逝于五丈原，因路途遥远回不到成都，只好葬于勉县，后主刘禅下令就地修建武侯祠。算起来勉县武侯祠距今近一千八百年，比成都武侯祠建得还早，比人气却寂寞了许多。恐怕只有非常喜欢三国故事的，才会专程来勉县看看，而我们就是这样一伙人。 从勉县武侯祠赶到略阳县城投宿，已接近傍晚。按计划我们将沿陈仓道再次穿越秦岭，返回宝鸡。 略阳县城座落在秦岭南部的高山峡谷之中。从酒店天台瞭望，夜晚的山城通透敞亮。河水悠悠流淌，灯火阑珊。山色幽幽作屏，微光闪烁。看起来这个小山城相当安逸。 我们在酒店三楼要了个包房喝酒聊天，话题自然是三国故事。没想到旅友何大哥是个三国谜，三国故事信手拈来。他边讲故事边卖关子，我答不上来，就调侃他说，难怪这一路看了那么多的三国景点，我不觉得好看你却看得那么认真！ 汉中，萧何眼里的天汉，曹操嘴上的鸡肋，今天是汉中平原一个底蕴深厚的中心城市。古迹见证历史，故事传承文化。这一趟汉中旅行，我把在书本上想象的场景落到了实地考察，可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留坝马道街碑亭 紫柏山景区留影 天汉楼，汉中天汉广场 古汉台，汉中博物馆 褒河 石门水库大坝 仿古石门 仿古栈道 古栈道石孔 衮雪，复刻曹操题字 勉县武侯祠 略阳县城夜景 　　（ 2023年12月作于深圳梅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