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文:阎聚福</p> <p class="ql-block"> 那是1975年9月10曰,早晨,原太原铁路分局门口都是送行的人群,十几辆大卡车排成队,大红标语霍然写的“到农村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上山下乡光荣......”我站在大卡车上,看着簇拥在车下的人们,一句句的叮咛,一遍遍的不舍,随着西行车队的慢慢启动,我向父母挥手告别,此时、却发现一直注视着我的毌亲巳泪湿眼眶,看着母亲忧伤的面容,我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是啊!离开了父母,离开了这个让我的户口刚刚落户还末满月,又再次牵离的城市,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将来的一切都是未知,心情不免有些凄凉。但我明白,这是我唯一能走的路子,真正意义上的独立人生征程今天正式开启。</p> <p class="ql-block"> 随着浩浩荡荡的车队越行越远,望着远方即将奔赴的广阔天地,眼前的西山山脉绵绵不断伸展开来,负载的车队怒吼着,向突兀的西山山脉开去,依着山势,忽而盘旋而下,忽而逶迤而上。我凌乱的心绪与这飞驰车轮同颠簸摇滚,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无奈! </p><p class="ql-block"> 也许是朴面而来的有别于太原市区的风景吸引了大家的目光,也许是人们情绪在车辆颠簸与晃动中亢奋的情绪在慢慢消退,知青们的脸上神情趋于凝重、陌生、好奇的感觉让我们的视线都变得专注起来,大家都极力地眺望前方,像是在努力寻找着什么。</p> <p class="ql-block"> 约在中午时分,车队到达镇城底公社,在这里人不下车,为我们250余名知青举行了短暂的欢迎仪式后,车队便分别驶向不同的村庄。</p><p class="ql-block"> 我们34人所乘的二辆卡车,转了个弯,向一条山沟驶去,一路石径崎岖,尘土飞扬,坡度越来越大,弯路越来越窄,汽车在土坡上吃力地爬行着。又行了一会儿,忽然头顶上响起了稀稀啦啦的锣鼓声,知青们迅速活跃起来,纷纷挺直身子,伸长脖子往上张望,都想尽早看清楚自己将要落脚生活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可是只有锣声仍看不见人影。 </p> <p class="ql-block"> 又过了一会儿,车辆在山顶狭窄的一块空地缓缓地停下来,两旁长满了细高的小枣树和荆棘,二十几个孩子敲着小锣鼓举着小纸彩旗列队迎接我们,旁边站着几个村干部模样的人,拍着手憨憨的朝我们微笑 。“到了,到了”,眼前的境况让我呆住了。空地旁,依着高低的地势是疏疏落落的一个又一个完全用生土和石头砌成房舍,重叠的墙壁与院落在刺目的阳光下一片土色!这片仿佛遗址似的村庄,就是我插队的独兰村?!我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片土色,只见一些村民三五成群的远远的站在一旁,交头接耳地观望我们的到来,只有一个个房顶飘出的袅袅炊烟,方给这里增添了几分生机。独兰!多么美好的名字,让我好些天来的美好憧憬,倾刻间感到失望和沮丧。</p> <p class="ql-block"> 车停稳了,我们麻利地跳下车,很快取下自己的一卷被褥和一个小木葙。在我们未到来前,村里巳经为我们安排好每个人的住宿房间,与我分在同屋的黄华民、许志杰进到房间,迎面是一个占整个房间一半的一盘炕,一张席子铺盖在上面,一个小窗户没有玻璃糊了几张新麻纸,地下是个大水缸。经过简单的整理后,我很快就在土炕上铺好了被褥,在各自收拾妥当后,同来的知青们相互串起了门。这时,原本冷清的村子变得热闹起来了。</p><p class="ql-block"> 我从房东赤脚医生马三家借上水桶,便看到不少知青也来山下挑水。在村西头山角下的这口控山水井,日夜不息地从地下石缝中渗出的水,冰凉甘甜,在春夏季全村300余口人畜饮用全指望它,也算是全村人的命门之一了。 </p> <p class="ql-block"> 水井不深,要用扁担的钩子,得费好大的劲,把水桶拉上来,一个女知青更不行,于是俩人才凑和着把一桶水打上来,好不容易挑起这担水,仿佛挑起千斤重担,那会儿,我们知青中有不少才17岁,个头都不高,一担水压在肩上,两水桶和脚和地一般平,走一路,拖一路,晃一路,像喝醉般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几百米的山道,感觉好长,好不容易倒换着把水挑回家,水巳经洒了大半。</p><p class="ql-block"> 最遭罪的是下山挑水没有一段像样的道,全是靠人走出来,狭窄的山坡小道陡立,难以旋足,人只能单行的走,不能停留,毎次都累的大汗淋漓,汗水像断了线珍珠一样,洒满了山坡小道,让人望坡兴叹。道不好走,可是每天早晚都得走,晴天雨天,每天要洗脸洗脚或洗衣服,道再难走,水挑再沉,咬牙也得走,这条路就成了我们生命中的小路。</p> <p class="ql-block"> 临近吃晚饭时间,前来送行的家人们都离开返回太原了,在听到悬挂在村粮库南侧老树上的钟,发出的敲击声后,知青们拿着自己的餐具涌向知青伙房。一口直径大约一米多的大铁锅上蒸着二层热气蒸腾的蒸馒,几位知青轮流拉着一侧的风葙,烟、蒸馒香味混合成一种特殊的气息,飘浪在向晚的空气里,一会儿功夫我们便揣着盆大的碗,随便找个角落,蹲着、站着,连喝带吃起来,不时还显现出寻找什么好奇的脸色。村里的孩子们在知青旁伶俐地穿来穿去,也给烟熏火缭的伙房门前增添了不少热闹的景象。</p> <p class="ql-block"> 饭后,队召集我们到独兰小学开会领工具。说是小学,其实就是三间房面积的一个教室,教室不高,土墙斑剥,糊满了麻纸的窗户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窟洞,有五六排裁在地下的高、矮木桩支架起来的弯弯曲曲粗糙的木板,便是课桌和座凳了。讲台是略高一点的土台子上边同样支了条木板作为讲台,土墙上有一块用水泥抹的黑板,巳经泛白了。一个教室座着六个年级的孩子,一男一女二个老师,一个教语文另一个教算术。真不知道,孩子们是怎样在这种环境里学习的。这里,白天是孩子们的教室,晚上就是村里的会议室了。</p> <p class="ql-block"> 当我们走进教室,好些人在门口张望,仿佛是看戏,他们有些人出出进进,来的基本都是村里干部,和我们不停地招呼,表现得格外的热情。在这里我们认识了大队长闫步仁,村支书闫艮元,民兵连长王巨魁,支委周二见、团支书周三巴,还有领着我们下地干活,少言寡语的老队长和侃侃而谈的周爱民等。</p><p class="ql-block"> 大队长大体粗略地介绍了独兰情况,三百余囗人,六十余户人家,七百余亩土地,主要是种些玉米、谷子,山药蛋,人均一年能分二百五六十斤粮,出一个工分能分二毛三分钱。又说:村里的收入有限,村民们要靠饲养些猪鸡勉强度曰,你们来了以后,要有过苦日子的准备......我暗暗盘算着队长的话,再看看眼前的状况,独兰居然穷困如此!刚来时的那股热乎劲,顿时象当头浇了一瓢凉水。</p> <p class="ql-block"> 散会后,我接了一脸凉水,简单洗漱了一下,早早地就躺在了炕上,虽然独兰的夜晚格外的寂静,一天的奔忙也是疲惫,可我们仨人在坑上好长时睡不着,诚然刚换了环境,不太适应有些影响,但一天来所看到、听到的、感受到的都在脑海中不断重现,有对家里父母的牵挂,也有对学校那同学的留恋不舍,更有对明天未来的企盼渴望。这一天之经历和印象仿佛在我耳边大声告诉我:放下你的以前,你的人生轨迹将从里重新开始!</p> <p class="ql-block"> 独兰村,是一个十分缺水的小村,除了村西头山角下那眼控山水井外,在村南头两座山中间鞍部,孤零零地贴伏在谷底,有一低倭的地窑,它的一半埋在地下,只有两尺高用石头圈的石墙和平顶露出地面,这个地窖正好是一处凹下的坑,面积不算很大,有一洼控山水,是全村人冬季或旱季用水的主要水说源。 </p><p class="ql-block"> 在窖的一侧靠着陡立的谷壁,是一台伏式8马力手摇柴油发动机,带着一台三联抽水泵。在水泵出水口,沿着徒立山坡连结着一条直径约十公分有几百米长的铁管道。这条管道有的地方依崖凌空架起,颤巍巍的。有的地方用几块大石头或树枝支撑,就这样一直将窖内的水提升到村山顶上一个蓄水池。专供村砖窖和饲养圈十几匹大牲畜以及冬季村民生活补充用水。</p><p class="ql-block"> 到村不久,村里便将这套当时全村最贵重的泵水设备,日常维修保养和开机泵水交给了我。我明白,这分明是全村人的生命水道。为此,除了做好抽水设备日常的维修保养,确保它的正常运作外,就是要经常沿着陡峭山势检查管道连接状态,处理因震动、雨水山石坍塌造成的管道断裂漏水问题。其次,就是毎次开机泵水前,我都要拿着手电查看窖内水位,估算出抽水关机时间。</p> <p class="ql-block"> 记得,那是个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的曰子,连续多日窖内的水位不见增高,我从半米见方的窖口爬入窖内,用木棍探到窑底才发现,窑内淤泥已达半多深,再加上水面冰冻,无水可泵。再等下去,全村有断水的危险。</p><p class="ql-block"> 心急如焚的我,急忙向大队长建议立即组织人员清除窖内淤泥。不曾想,大队长面有难色,原来这是一个村里拿十分的男劳力都不愿干的苦差事。从大队长目光中,我看到他在犹豫,也看到了期待。于是,我和荆麟峰、赵炳和、李新民、等7个知青,在那年青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年代,不屑也不愿掩饰那一份自以为是的张狂,自告奋勇地去窖里挖淤泥,救全村的水。</p><p class="ql-block"> 我们从村里拿了几瓶白酒,又在窖旁点燃了一堆干柴,借中午阳光气温稍有回升,在火堆旁脱去裤子只留个短裤,对着酒瓶口朝嘴里猛灌几口白酒,急忙爬进还带着冰碴的水窖内,窖内膝盖深的水面结的薄薄一层冰,冰冷刺骨,冻的心都发痒,我们在冰冷的水里揣着铁锹,将一锹锹挖起的淤泥,泼溅着,带着冰冷黄浊的泥浆狂暴地集中扬在了一个只有半米见方的出口上。浅起的带着冰碴的冰冻泥沙,打在脸上,又尖又利,不一会儿,胳膊上衣服挨着皮肉冰凉精湿了,手脚变得麻木了,冰凉的水小刀似的,直往腿肚里钻,一阵腿肚子抽筋了,实在受不了,爬出堆满了泥浆的窑口,蹲在火堆旁 ,喝上几口白酒,一阵寒风贴着地面吹过,浑身打颤,冷的说不出话来。片刻,又爬回窖里,恨不得马上挖完窑里的淤泥。终于在薄薄的冬阳落下和凛凜的北风中结束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天刚萌萌亮,我急忙带着管钳子和手电沿着输水管道下山,查看了几处容易发生漏水故障的地方后,爬在窖口,用手电看到了经过一夜沉淀,还不完全清净的一池窖水。心想,不能再等了,村饲养圈大牲畜还等着一早饮水呢,便用摇把很轻松地,发动着了柴油发动机。这时,我像往常一样将耳朵贴在了管道上,只听水流声顺着管道哗哗作响,我无数次听过它的声音,但却从来不曾留意到它如此动听,而今天,它犹如轻快流畅的交响音乐,有节奏地开村里去,这时,仿佛远远近近不断传来这有节奏的声音,我长出一口气,心中充满了对六位知青兄弟的感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