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纪实)</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父 亲(02)</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文/大 秦</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引 子</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人生有三大不幸:幼年丧父(母);中年丧妻(夫);老年丧子(女)。逢其一者,命苦!遇其二者,命真苦!!惨遭其三者,命极苦!!!</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中 篇</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一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祖父去世后,父亲和祖母他们娘儿俩,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家里当时的穷困状态,跟一首民间歌谣描绘的一模一样:“弯弯枕头柯杈被,风扫院来天照灯。”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晚上睡觉没有枕头,只好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卷曲着身子躺在土炕上;没有被子盖,只能将破衣服苫在肚子上当被子。胳膊腿脚完全裸露在外,夏天任由蚊蝇叮咬,冬天炕热时下面入伏上面入九,炕冷时上下两面都冻得像冰棍一样冰凉冰凉的。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两间半破草房,四壁皆空,唯一的家具就是曾祖母和祖母她们两代人的两个陪嫁箱子。甚至连把笤帚也没有,土炕脏了只能用手刨刨,院子那就全靠风吹雨洗了!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那时候没有电灯,连煤油灯也没有。有钱人点的是清油灯,穷人家只好用番麦线(玉米须)搓成的火绳点亮(同时还能延续火种)。火绳是穷人家晚上唯一的也是最奢侈的照明工具。这还不能经常使用,平时要节省,只有在特别需要的情况下才能用一用,大多数时间都是黑摸着的。只有皎洁的月光,她不分贫贱富贵,一律平等相待,普照天下! </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祖父在世时,由于家里穷,养不起牲口,又没有农具,埫半薄山地只能借用人家的牲口农具来耕种。一般情况下都是借用祖父做长工的东家的来使用。因此,祖母也就不得不常年帮东家洗衣做饭,春种秋收,以工变工。</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祖父去世后,母子俩的生活重担全压在了祖母一人肩上。她只能把年幼的父亲背在背篓里放在地头上,天天帮东家干活,基本上成了不开工资的义务长工。</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二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祖母她无依无靠,唯一牵挂她的只有娘家的老母亲和长兄,也就是我的舅曾祖母和舅祖父。由于舅祖父家里也很穷,老家任家大庄呆不住了,就搬到十里以外的石家河村,租种着石商户家几埫山地勉强维持生计。我家缺粮断顿时,祖母便领上父亲去投奔舅祖父,名为回娘家探望老母,实为讨粮要面混几天饭。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舅祖父家借住在石商户院外的两间破房内。石家有个年龄和父亲差不多的男娃娃,特别喜欢跟父亲一块玩。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石家娃天天白米细面吃厌了,看到父亲手里拿的糜谷面酸菜馍馍就想交换了吃。父亲看到人家手里拿的自己从没吃过、也没见过、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黄馍馍(白面油黄卷子),馋得直流口水。一双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家手里的黄馍馍,一声不吭。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来鳌把馍馍换了吃!”石家娃以小主人的口气命令父亲。他边说边把黄馍馍塞到父亲手里,把父亲的酸菜馍馍抓去猛吞了一口,嚼了嚼觉得不好吃,直接吐出来唾到院子里后还不停地嘬嘴吐唾沫。父亲接住黄馍馍后狼吞虎咽,两三口就吃完了,只觉得好吃,究竟是啥味道自己也不知道。</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后来,石家娃有时叫父亲去他家玩,石家老掌柜也曾给父亲吃过几次这种白面油黄卷子。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父亲对他七岁前的事情绝大部分都记不得,个别能记起的也是模糊不清,唯独对这件事记忆清晰,像刻在脑海里的一样。他后来经常提到,并不厌其烦的向我们儿孙反复讲述:“石商户家的黄馍馍真是太好吃了!”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祖母带着父亲在石家河舅祖父家每次都要住十天半月。每次在回家的时候父亲都不愿意回来。因为,舅祖父家虽然贫困,但比我家要强多了,酸菜洋芋糜谷面最起码能吃饱,偶尔还能吃到石商户家的黄馍馍。所以,父亲喜欢呆在石家河而不喜欢回到罗家河。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回家时,祖母把父亲软磨硬扯、领到盘头山半山腰稍平坦宽敞处、揽在怀里刚坐下要休息一会儿,父亲便立即挣脱祖母的搂抱,不顾一切地向山脚疯跑下去,无论祖母怎样呼叫也无济于事。祖母只好手脚并用、摇摇晃晃地跟下山边哄边劝,然后又慢慢地沿又陡又窄的山路返回。等再上到半山腰时,父亲往往又会跑下山去。如此反三复四地折腾,就是不想回家。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祖母是裹着缠子的小脚,走路十分困难,陡坡处只能双膝跪地上下爬行。经父亲这样反复折腾,已精疲力尽了,不得已只好回舅祖父家再住一天。第二天早上,由舅祖父背上父亲强行翻过盘头山送到关家店后,再让祖母领上父亲慢慢走回家去。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后来,舅祖父搬到了铁炉坡街上做生意,家庭经济状况明显好转。从吃喝穿戴、生活日用等各个方面都经常帮助接济我们家。父亲长大后去铁炉坡看望舅祖父,不喜欢从马鞍山走捷径,总喜欢从石家河走弯路,来回都一定要绕道去石家河庄里转一圈。这可能就是那“黄馍馍”情结吧!</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三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1937年,父亲七岁时,实际是六周岁,就跟现在要准备报名上小学一年级的娃娃一样大小。为了活命,就给祖父曾经做过长工的东家去放羊。双方协商,东家只管吃喝,不开工资。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由于父亲年龄太小,每天早上必须由祖母领着去东家赶上羊群,送到村口和其他几家的放羊娃合帮后,父亲去放羊,祖母才能去自家地里干活或给东家帮工。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父亲放羊时,为了给家里拾点柴火,天天背着个小背篓。放牧归来经过我家门前崖底下时,首先大声呼喊祖母,叫祖母把拾来的柴火背回家去。若祖母不在家,便先将装柴火的背篓放到路口后,才赶上羊群去东家。不管春夏秋冬、风霜雨雪,天天如此。</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有一次发暴雨,雷鸣电闪,大雨倾盆,山洪漫没了道路,一不小心就会有被山洪冲走的危险。伙伴们劝父亲将背篓放在坡上,人先回家,等天晴了再取。但父亲执意不肯,冒着生命危险,硬是将半背篓柴火背进村放到我家崖下路口上后,才去东家圈羊。</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东家只有一个儿子,比父亲大五六岁,人家是少爷,在邻村私塾念书。他只知道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吃得好,穿得好,经常还要父母或其他人伺候。动不动就发脾气使性子,哭闹时往往还会在地上长时间打滚滚,谁也搞不乖。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父亲小小年纪,放羊回来后还要背土垫羊圈、给牲口添草饮水、给猪狗喂食、帮厨房抱柴烧火等等,这些零碎杂活都要他去做。等吃完晚饭后已深更半夜了,自己单独不敢回家。刚出东家大门,便向我家方向急切地拼命呼喊祖母: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妈(应读niā,下同)!引我来!妈!看我着!妈!你答应吗!妈!你咋着哩?妈!······”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幸好我家住在崖上,东家住在两道土崖下面靠河处,相距不远。站在我家门前崖边上,东家的院落及父亲回家的路径一览无余。祖母每晚都站在崖边上等候父亲回家。每当听到父亲的叫声后,便立即一边答应一边往崖下边走。由于祖母是小脚,走路一拐一拐的非常慢,父亲是六七岁的娃娃,加之心里害怕,边跑边喊,还没等祖母走下第一道土崖,父亲已经跑上来了。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个别特殊情况下,东家晚饭做得太晚,父亲一天过度劳累,年龄太小,等不及东家开晚饭便自个儿躺在东家院外的羊圈门或大门外台阶上睡着了。祖母在崖上左等右等不见父亲回家时,便摸索着下崖去找。这时,东家的人吃完晚饭已经睡觉了,大门紧闭,里面上着门担。祖母只好将饿着肚子睡着了的父亲悄悄地背回家去。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身为放羊娃,没到下班时间就睡着了,你还想吃饭吗?不要挨打就算万幸了!</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