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女孩跟我走

归来的川宜浪子

我那时在一家港资美术陶瓷厂打工，做绘画，工作时间很长，每天都要加班到晚上10点钟。我喜欢清静，不在厂里宿舍住，独自在郊外租了间小房，下班后，看看书，写写字，日子过得挺自在，满足。小房比较偏僻，从公路边拐个弯，再走过一条长长的小路才到达。小路两旁长着高大的榕树，榕树上垂下无数的小须，每当有风吹过，犹如无数双手，向过往的行人抓来。这小路，一到晚上，行人稀少，异常幽静。

那是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淡淡的月光如水似的洒在地上，我加班回来刚走进小路，就发觉后面有个人轻轻的跟着走来。我悚然一惊，边走边回头看，看到是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默默地跟着我后面走。我不敢多看，赶紧扭转头来，生怕那女孩对我产生某些猜疑。心里在说，你放心，我可不是坏人。渐渐的，我发觉，我走快一点，那女孩也跟着走快一点，我慢，她也慢，始终与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走过小路，有了房屋，便有灯光。我转弯到了自己的小房门口，侧过头，看到那女孩仍往前走去。孤零零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夜幕中。

第二天晚上，同样的时候，我刚拐进这条小路，发现那女孩又跟在我后面了，距我还是昨晚那么远，轻轻的下着脚步。不知何故，我有些不大自在，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接下来，每个夜晚，同样时间，我与她，都是这样默默的，走过那条夜暮下的林中小路。星期日，不加班，我6点走到小路，想不到那女孩依然还是跟在我的后面。都是这个时候与她相遇，真的巧。我想起了房东曾经对我说过，这条小路，曾发生过打劫，一对情侣，女的被强暴，男的被捅刀子。叫我小心。我终于明白，那女孩，一定也听到这件凶事了吧？所以，每晚都要跟着我，走过这条小路。我意识到，自己无意中，竟做了一名护花使者，我感到非常兴奋，非常的自豪。同时，我还在心中对那女孩感激，因为，她是那么信任他，信任我是个好人。有一次天未黑尽，我在房门前停下来，目光一直望着女孩往前走去，直到她进了河边的一间平房。原来，她租住在那地方。

有一晚，我下班后，遇上友人来找，说了半小时闲话。我想起那女孩。当我匆匆赶到小路时，发现那女孩站立在公路边的路灯下，哦，她在等我吗？她等我好久了吧？我只装着无意的模样看了她一下，就走进了小路，那女孩这时才动身跟来。我心中有些愧疚，感到是我失约了的，竟让人家等了这么久啊。而我早已看成是我的职责，我要尽职，让这不相识的女孩走过这一段提心吊胆的小路。

日子在不知不觉间流逝，忽然有一晚，我走在小路上时，发现后面没那女孩的身影，我顿感怅然若失，无限牵挂。我没有直接回小房，又返回路口，原地徘徊，目光四处寻望，却看不到女孩的身影。半个小时过去了，又一个半小时过去了，终于，那女孩匆匆赶来了。这次，她竟走近到我的身边，第一次与我说起了话：“你也是这个时候才到这里吗？”

我不好意思说在等她，答道：“是的。”

女孩说：“我们平常加班都是加到10点的，今晚因为要赶完一批急货，多加了一个钟，我还以为再遇不上你了，想不到你也是这个时候才回，真巧。”

以后，我与姑娘在此相遇，开始说一些话了，从她的话中得知，她在一家外资制衣厂上班，本来与两个湘妹子在一起住的，但她们受不了制衣厂长时间加班的苦，先走了。她感叹地说，这几年，为了生活，她也是漂来漂去，不知以后又要漂到何处去。

夏天过去了，秋又来临，我有好多天已见不到那位女孩了。最初两晚，我在那路口，总要等上两个钟头，最终我还是独自走过那条长长的小路，一种无以名状的感伤，在我的心头萦绕，一种深深的失落愁绪，重重地压着在我的头上。某天厂休，我来到河边平房前，一个老伯正在门前闲坐，问我，是不是来租房住？我说不租，反问老伯，原来住这小房的那位穿白连衣裙的女孩呢？老头说，她走了，你是找她吗？我一听，对老伯摇摇头，心里一沉，不说一句话，默默地离去。从此，我再也没有看见过那女孩，也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在有月光的晚上，我常常无事时，长久地在那条幽静的小路上徘徊。那带着寒意的夜风吹过来，卷起路上的落叶，在我身旁，飘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