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正毅丨序。神性与抒情交合的火焰。为段雪茂诗词集《雪沃松茂》而作

来回的南音

神性与抒情交合的火焰

- ---段雪茂诗词集《雪沃松茂》序

最早拨动我心弦的是“浮熏一里小溪芳，恍觉酣然已覆觞。云破千峰争峻秀，洞涵万斛溢清香。乍闻消愁凭佳酿，曾道解忧餐杜康。今古壶中风月好，漫言曲糵有仙方”的诗句，这是段雪茂先生于清岩堂为方师傅在一里小溪独门技艺酿造的纯粮大曲“云破”所作的一首诗。

这云破酒，我想，不妨理解为诗人诗品之象征。雪茂兄的作品，淳厚，方正，风华，炫彩。文字同其人一样，有火焰的热情，澎湃的思想，犹如这云破酒，浮熏十里，极富感染力，吟赏不禁酣然。

诗人造出一首首佳作，洞涵万斛，醇香漫逸，在时序流转中，生发的艺术火焰，诗歌神性，是此诗集成就与灵魂的所在。所以用这几点元素作了标题。之后，我埋首诗稿，之后，我欣慰万分，之后，我百感交集——

是清岩上斑斓的一块云锦吗？是一里小溪潺湲的一曲渔唱吗?是深秋凌霜绚烂的一枚红枫吗?是世事无常雪沃松茂的淡定与坚贞吗？是千里江山四时景物尽情尝的无限壮阔与豪迈吗？久违了的题材，久违了的意象，久违了的情怀，久违了的神性与抒情交合的火焰！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词语来表达此时的心情，那是刚翻开雪茂兄寄来的诗稿，读了几页便抓住了我的心。

冬月的琵琶湖寒风四起，孤鹜点湄，荻花瑟冽，可是，这神性与抒情交合的火焰，让我倍感暖意。当我从诗句里抽身时，已华灯初上，月上中天，干越古邑深沉下来。

于是，我也陷入了那鲜活而诗意的沉思。

我与段雪茂兄相识，最早在十年前梅港大山村的儒仁堂，后来在千年古刹应天寺也有碰头，那都是擦肩而过。真正地进入彼此的心灵，是在黄金埠打造一里小溪风情景区，他儿子段岩投资山水闲堂的时候。其即兴的口才，奔流的性格，深厚的底蕴，所做事宜均坚持传统，主张正派，定位文化，都和诗歌靠近关系。的确，我们身处的世俗环境实在太需要诗意的成因了。雪茂兄是一个诗情的人，他多次约请临酌一里小溪，以致心念跃起，诗境往上。我确信，桨声、佳酿、灯影会替代涟漪般的世态与心绪。从一里小溪往上，你会发现雪茂兄诗词里的万千起伏，那烟火中的民生与宁静，是灼褪了悲伤的慢时光。

在一里小溪，段兄新写的诗句润着山水的闲，

且形骸放浪，听得懂，黄鹂鸣翠柳，鸣空灵。他多么淡宁！

在清岩堂，他新写的诗句，与山水散逸的长卷在一起。半山，半水，半云天，

千寻黛色，万丛杜鹃。他如此旷怀！

写到这里，我深知，自己走近了他，彼此的诗心在交融。

我确实惊喜地发现，段兄学律习韵，不仅有天赋和激情，更有恒心和毅力。相信，他会成为一位非常优秀的诗人。

我惊喜地发现，诗人在享受着盛世繁华中的一方宁静雅致，一块精神庄园。身处一里小溪，门心皆水，物我同春。寓所清岩堂，文字诗意与香樟相与扶摇，紫气神性与抒情一同火焰。这让我想到雪茂兄正享受着王维一样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辋川诗意日子。他在用诗词万般印证：“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之趣、之妙、之理。譬如：

鹧鸪天. 闹元宵

雪化冰漂寒意消，红肥绿瘦遍城郊。

一城山水灯光秀，十里闲堂星影遥。

闻鼓乐，望高跷，黄金大地闹元宵。

红诗载史传初梦，壮志雄心立目标。

诗人把诗词融进了他的居所、生活、烟火、节气和呼吸。恰好地体现出诗言志，兴观群怨之香草美人之诗歌文化传统， 用诗词迎来送往，用诗词对话岁月，用诗词评点尘世。

我曾文言小品《韶俊亭记》，段兄阅罢，即诗歌议论。赋写《会师清岩堂》而咏之，可谓才思敏捷，放怀吟哦，意趣高雅。

捻须苦学古诗文，喜读彭郎亭记新。

伯仲倾杯云破酒，朋侪畅赋沁园春。

雪辉松茂豪情壮，正鹄毅冲交谊淳。

纵使晚晴风物好，吟哦山水益终身。

此律，且按题记：为碑而作，为亭而记，为族而歌，为宗而撰。借史抒情，寓教于文，格调清丽，遣词凝练，音节铿锵，臻于炉火纯青之境。既有溯源之清流，又有繁衍之波浪，使百代之外了若指掌，千里之外宛在一堂。是故古之名公世卿，未有不深切著明以来兹者，爰博前贤之言。今之乡贤宗师，无论政商名流，皆因其功敬录于上。读永恒之经典，培成人之根基，开大脑之智能，启本性之光明，树圣贤之理想，成济世之栋梁，此乃《韶俊亭记》之根本也！吾欣赏之，吾感慨之。

洋洋洒洒，纵横捭阖，如此题记，文言厚重，彰显出作者驾驭行板歌赋之能力与底牌。

我惊喜地发现，随着时光的逝去、阅历的增多、学养的提升、诗艺的积淀，雪茂对诗歌和世界的认识更加成熟和深刻，对生活和生命的态度更加达观与超然。诗人矢志不渝，使他的创作进入到举重若轻、返璞归真的状态，语言干净而文采斐然，意象寻常而纷繁绚丽，视野开阔大气，思想厚重凝练，这是他所认定的诗之正路，诗的大视野、大格局。他的这些作品抒写了他个人的生活经验以及对生活、现实、历史等的诗意感悟和哲学思考，情景交融，从行走的风景到内心的思想，从简单的物象到繁芜的心象，从清浅的表层到幽远的深层，从现实的解读到历史的回望，都让我们看到一个立体的、多维度的诗人形象，令人心生敬佩。时序能改变诗人的容颜，却改变不了他们对诗歌的赤子之心，反而让他们向俗世递来神性与抒情交合的火焰。我一直相信，一位优秀的诗人，不仅要有创作的天赋和激情，更要有创作的恒心和毅力。

我更是惊喜地发现，诗人把诗词作为灵魂的镜子，映照着诗人的经历、思想。其实，一个人的诗歌里，也藏着他看过的风景、读过的书和爱过的人。对于诗人，生命中的点点滴滴都会以文字的形式鲜活而气质、情怀、道德、美学、哲学等。从他的诗词可以看出生活中的所思所感。生命中的细微感受，视野里的露珠节气都可以激发他的诗思，似乎他的心灵和身体本身就是一个敏感而又浩瀚的容器，他带着诗意的触觉，反馈外界带给他的感受，诗里充满豪迈洒脱的抒情、荡气回肠的忧伤和温婉悲悯的情怀。像一里小溪的歌吟者，总是一边行走，一边歌唱。他的行走是带着思考和诗意的，每走过一个地方，都会留下他诗意的身影和优美的诗篇。

相信，信江，鄱阳湖，梅港大山，琵琶湖，一里小溪，长沙，五彩龙山，整个江南，构建了雪茂宽广的诗歌现场、诗歌生态与诗歌表达。其作品，已经让他达到了山水与共、物我相忘、风月无限的境地。比如：

琵琶春涨

抓把乌云撒满天，大珠小玉奏琴弦。

当年谁解琵琶女，一曲弹来春涨篇。

洪都新说

南昌奇观，鼎鼎滕王阁 ， 建筑宏阔。极目赣鄱风格处，横挹翠峰层叠。红谷新区，长州秋水，双塔通明彻。鸢鱼飞跃，彩虹桥孔列列。翰墨八大山人，赋吟湾里，颂英雄豪杰。此地如今正巨变，栉次高楼鳞接。倚看沉霞，檐头孤鹜，洪市传新说。猫王雄视，一江无限风月。

潇湘阁

高阁云开常得月，曲廊风静乐徜徉。

丹流玉栋闪光亮，翠挂高檐越汉唐。

万里江山无限赏，四时景物尽情尝。

凌虚把酒俯湘浦，八族一村奔大康。

作者将涉足地方的地理元素与文化元素联系起来，赋予琵琶湖以神女性情，在弹奏出新时代的春韵新声。诗话一别王勃的《滕王阁记》见证巨变的洪都新说。徜徉潇湘阁，诗跃湖岸，文高九层，文采繁然可见。

总之，雪茂诗人的心是一个巨大的容器，装着历史古迹，装着梦想希望，装着遐思与怀想。我相信，雪茂在大地上的平仄行吟，在他以后的每一次跋涉和旅行中，诗神携着他，一定会收获更多的诗意和幸福。

　　诗人除了在生活中发现诗意之外，还非常注重表达生命的体验和精神的引领。那些细腻的情感。别林斯基说:“情感是诗的天性中一个主要的活动因素，没有情感，就没有诗人，也没有诗。”雪茂的诗饱含着浓烈而真挚的情感，闲适、忧伤、无奈、感慨、热望。

春分

时序属春分，天高淡淡云。夭夭桃面俏，

皎皎李颜昕。丽日驱邪气，和风散郁氛。

青山摇碧水，灵秀共氤氲。

壬寅中秋夜

天上白银盘，人间合聚欢。谈心崇五德，论道取三观。煮酒千杯少，吟诗百首难。桂香馨膳府，猜码报平安。

别友诗

旧梦依稀旧日风，频吹往事入心中，

当年交际无时令，现在三秋难再逢。

挫而不败

出生入死九奇弯，枫叶凌霜色更丹。

命运戏嘲千百遍，大鹏展翅动峰峦。

其作品跟着时序走，且有他认为的山水、节气、烟火与安然。交友，述志，更具古风雅情。

毋庸置疑，雪茂兄诗集的题旨之一是祖国，他在用诗的彩绘为她而象，抑或是儿子为母亲撰写一篇颂歌华章。从内心出发，眼睛朝向远方，触觉向着纵深，较多地关注生命、历史与民族等大问题，体现了一种使命意识和悲悯情怀。是的，虽然我们与祖国休戚与共，但当下的人们却很少静下心来，深度思考这个向题。尤其是近几年，中华大地日新月异，扶贫改造、乡村振兴、中国方案、人民至上，如此变化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她的进程在精神上构筑了怎样的意义?祖国于我，重要在哪里?雪茂是深入内部思考的，又以他敏捷和犀利的笔触，为祖国的美丽画卷添加了他诗词的灵性与情操。他诗中充满对祖国的抒写，可谓气象万千。比如：

鹧鸪天·新征程

霞帔人间织锦纶，旭辉大地振精神。领航擘画蓝图美，同德同心志凌云。跟党走，铸忠魂。冬风吹过便开春。时逢中国催增进，崛起振兴佑万民。

国庆颂

华夏欣欣日益昌，神州处处换新装。春秋七十宏图展，岁月五千鸿运彰。跨水双龙添霸气，飞天北斗射锋芒。脱贫致富史无例，卫国驱魔显赫煌。

中秋国庆丰收节喜赋

三重节日喜相连，华夏生辉共月圆。瘟疠荡平呈瑞气，金风送爽兆丰年。扶贫致富旧颜改，反腐倡廉利剑悬。筑梦长怀开盛世，好凭善政铸新篇。

读着这些熟悉又个性的语言组合，令我顿生敬佩，且有正气盈怀之感。

作者用诗的语言，去表述我们再熟悉不过的事情的认知和高度。这种同质化与特质化之间，让我们看到作者的人文养成与思想，而生出的诗之造化。这等作品是他面临的祖国、身处的风景，也是文字的世界，充满着正能，浩然的诗歌气象，形成独特的沉雄正派的诗歌特质。再援例：

沁园春·喜迎二十大

群英图强，复兴续航，百业辉煌。看南疆辽阔，红枫芳桂，北原广袤，壮马肥羊。紫气升腾，瑞风荡起，复兴路上谱雅章。宏图展，雄起彰风范，国泰民康。

金秋露坠成霜，正期待，稻粱堆满仓。喜嫦娥奔月，蛟龙探海，炎黄子弟，拓土开疆。海峡和平，物流通畅，继往开来党领航。创伟业，一带通丝路，永世隆昌。

如此大气磅礴、金风扑面的诗篇，真切地展示了一个诗歌赤子的国泰民康、永世隆昌的颂歌情怀。

斯蒂芬·顿曾说:“好诗在奇异与熟悉之间保持一种精妙的平衡。诗人必须把熟悉的创造成足够陌生的，让读者重新看或重新感受。”他还一再强调：“好诗点亮主题。”当然，他说的“点亮”绝不是直呼，是靠形象、语言、意境来实现的。

在这里，我想到诗人，诗人要为生活命名而存在，诗人经历风雨，指认和命名，不迷失自己。

我们常说“文以载道”，即“文运同国运相牵，文脉与国脉相连。”诗歌从来没离开过时代的车轮，没离开过创造辉煌的人民。

我不知道，这一本朝向盛世创作的《雪沃松茂》会萦绕盘旋我多久，但我知道，《雪沃松茂》这时序流转而出的神性与抒情交合的火焰，将会一直温暖着诗人的亲朋好友，温暖着喜爱他的人们，温暖着诗人身处的这个料峭的尘世。

当我推窗远眺琵琶湖，一轮冬阳悬在干越古城的上空，我们，包括清岩堂，被它照耀得多么明朗而舒坦。我明白，这是缪斯的太阳、思想的太阳，它荣光万丈，拉着时间的车轮向前疾驰。再过几天即是癸卯新年，律回兔至，新元肇始。当我的目光再次投向这部沉甸厚重的诗篇时，我倏然想到，这不就是诗人向来年、向尘世携来的春风、向春神敬献的火焰吗?

愿它被人们接受、喜欢和吟诵!

此为序。

2023 年1月20 日于西仙渡书斋

作者简介

彭正毅 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东山文学书画院副院长，余干作协副主席。出版《来回的南音》《人间欲渡》诗集。诗发《诗刊》《星星诗刊》《绿风》《诗选刊》《诗歌月刊》《安徽文学》《奔流》《星火》《鸭绿江》等。入选《2023年天天诗历》等多个诗选本。《新时代的杜鹃花》获2018年《诗刊》全国井冈山主题诗歌大赛一等奖。2020年获《中国诗人》年度诗人奖荣誉诗人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