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今年，江南的秋天有点羞答答的，迟迟不肯如约而至，就像一位已经走进洞房的新娘，却不肯掀开自己的红盖头。十月中旬，小区里是有桂花的芳香了，但也不过三五天；道旁的银杏树也能看到一两片叶子蔌然飘落，但整个树还是一团苍绿。霜降后，立冬后，气温居高不下，居然还是20多度，哪里有秋天的景象？</p><p class="ql-block"> 一位同学在微信群里说，赶紧去一趟太行山吧，不然秋天就溜走了。我欣然答应。</p><p class="ql-block"> 数天时间，流连巍巍太行的八里沟、红石峡，跋涉茱萸峰、凤凰岭，驱车挂壁公路、十六拐、叠彩洞……我发觉岂止是欣赏了北国壮丽的秋色（其实还有冬景，在茱萸峰，我们巧遇了2023年的第一场雪），实则是一头撞进了无边的大美中。</p><p class="ql-block"> 太行之美在于山的厚重。典籍里说，“太”者，大也。太行山，就是许多能归入“大山之列”的山。论海拔，太行山并没有一峰耸立、高出云表的绝顶，但山山相连、绵延不绝，而又不乏突兀而起、刺向苍穹的山峰，有时是一峰独立，有时是双峰对峙，有时是数峰并举。在江南，我只能看到低矮起伏的山峦，在大地上勾勒出女性般优美的曲线，而太行山的许多山峰，都如刀砍斧削般，向世人展示的往往是壁立千仞的一面，完全是雄性的阳刚与伟岸，力量与厚重。站在任何一座山峰下，只能喟叹自身的渺小。高山无言，它从不自伐其伟大而伟大自在！</p><p class="ql-block"> 太行之美在于水的灵动。没到太行之前，想当然地认为北方干旱少雨，太行山一定难以见到水。我们这次太行之行的第一站，便是八里沟天河瀑布。虽然到了深秋，丰水期早已过去，但高耸的石壁上，一瀑飞下，砸向崖底岩石上的轰鸣声和四溅的水花，依旧是十分壮观。在红石峡，水随山势，或百转千回，或呼啸而下，或只闻其声不见其影，走在峡谷深处依山而建的栈道、石桥上，一步一景，景景皆美。而这一切自然离不开水。正是水的灵动，更加衬托了山的雄奇。如果只有地球构造运动的强烈抬升，缺少水蚀作用的深度下切，就不会造就太行山深处这一独特的瀑、泉、溪、潭的景观。由红石峡拾级而上，登上半山，在两岸青山对峙中，夹着一带绿水，碧波如镜。这一又名“平湖”（确实是“高峡出平湖”）的子房湖，宛如一只深邃的眸子，让人一下子想起了宋人王观的一首《卜算子》：“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我这个远道而来的行人，于此“盈盈处”流连而忘返了。</p><p class="ql-block"> 太行之美在于草木的丰饶。走进太行深处的人家，都是“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景致。只是这季节，树上即便有叶，也是老绿；触目的山峦都成了深黛，加上随处可见的叶已落尽、枝头上只留着一盏盏红灯笼一样的柿子，让我意识到“太行山可能植被稀少”也是典型的认知错误。太行山的许多山，也是草深林密，一片葱茏，无限生机。太行山的许多山峰，因为一面与大地几乎垂直的横剖面，便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现象：大自然的无形之手，仿佛将这样略呈等腰三角形的横剖面三等分，最上面到山顶的三分之一，裸露出石灰石，呈灰白色：最下面三分之一的底座，是含铁成分更多的坚硬石头，呈暗红色；而中间的三分之一，则是茂密的草木，远看，也能发现其中许多是高大的乔木。想来，这中间三分之一处也不会有太肥沃深厚的土壤，行走在太行山中，随处可见一草一木扎根在坚硬的岩缝里，或挂壁而生，或倔强向上，无不凸现了生命的顽强。太行山草木如此丰饶，生命又如此旺盛，让人叹为观止。</p><p class="ql-block"> 巍巍太行，山之险，水之秀，木之繁，以及它们呈现出来的惊人之美，无一不是大自然伟力创造出来的杰作。而行走太行山的几天里，我们数次身临其境地感受了人类伟力创造出来的杰作，除了一次次的震撼、一声声的惊呼外，似乎找不出什么更恰当的语言礼赞这些杰作之美。只能用“无言之言”表达我们的膜拜。</p><p class="ql-block"> 这次，我们驱车上下了十六拐，穿越了回龙挂壁、郭亮挂壁等四条挂壁公路和叠彩洞等数个以“雄、奇、险、峻、美”而著称的网红打卡地。挂壁公路最近几年在驴友中的美誉度众所周知，不说。十六拐是一处地名，也是公路名。这条路只能单行上下，蜿蜒如盘龙，陡峭似悬梯，被一些人称为“世界上最险要的十条路”之一，“世界第九大奇迹”，由此可以想见它的险峻之美。叠彩洞则因设计奇绝、修建难度巨大（历时近十年开筑而成），被称为“中国少有，世界罕见”，曾载入吉尼斯世界纪录。这是由19个隧道首尾相连的隧道群组成，往往车尾刚出一个隧道，车头就进了下一个隧道。更特别的，一般隧道无论长短，多是直线型，或者稍微呈弧形，是落差不会大的平路，而叠彩洞上下落差九百多米，其中一个是“S”形，八个是“U”形。穿行隧道中，面对闪烁的五彩灯光，仿佛在仙境中；又猜想是哪位飞天的仙女，在半空中翩然起舞的时候，一不留神，将一条精美绝伦的彩带遗落在山体之中。</p><p class="ql-block"> 太行有大美，更美的无疑是中华民族精神谱系中的“太行精神”：不怕牺牲，不畏艰险；百折不挠，艰苦奋斗；万众一心，敢于胜利；英勇奋斗，无私奉献。自然的伟力给人类奉献了山川之美，也带来了山川之险。而世世代代的太行人，能险处求生，创造了更多的壮美和壮烈。当中华民族面临着生死存亡严峻考验时，太行之险恰好成了中国共产党人和华夏儿女保家卫国的屏障，成了一个民族从积弱积贫走向图强与独立的见证。漫游太行山中，我甚至无端的联想：太行山脉那些暗红色坚硬岩石的底座，仿佛上天的神启：这儿是红色的土壤，这儿一定能孕育出伟大的红色精神。</p><p class="ql-block"> 太行数日，其实并没有欣赏到我心目中最期待的浓墨重彩的秋色，但我看到了无边的大美，足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