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山路宛转。</p><p class="ql-block"> 初夏天气,薄薄雾气笼罩着绵延不绝的哀牢山。远处黛青的山脊若隐若现,仿佛茫茫林海中栖息的象群,只露出它们苍茫的脊背。近处的树木、村庄、田畴被浓浓的白雾笼罩着,肆无忌弹的阳光倾泄而下,云海翻腾,哀牢山的早晨就是那么诗情画意。</p><p class="ql-block"> 这里是新平县大平掌白虎山。登高远眺,哀牢风色尽收眼底。依山而建,便是远近闻名的“陇西氏族”的土司庄园。</p><p class="ql-block"> 此次造访,是因五一假期来嘎洒过泼水节,期间还有点时间,便去看看。通往土司府的山路两旁零零散散是卖山货的摊点,当地农民从深山里挖来野菜、草药、兰花、石斛,摆在路边叫卖。路的尽头,一座石砌的门楼赫然在目,“陇西世族”四个金碧辉煌的大字在夕阳下煜煜生辉,这便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大土司李润之的宅邸。</p><p class="ql-block"> 土司府依山而建,由三个四合院组成,中西建筑风格,白色的围墙、灰色的尖顶、蓝色的墙面,高耸峭立的青瓦屋檐,中国风的石柱和飞檐,古老宽大的石阶,高大厚实的牌楼,牌楼上醒目的国民党党徽,无不在显露着它曾经的八面威风。</p><p class="ql-block"> 拾阶而上,穿过大门,一层院子是警卫人员和家仆的住所,院子里有花台,里栽着上百年的古树、桃梅,看来房主还是有点文化品味。往里走便是第二个庭院,由两层楼房组成,楼房四周走廊相通,红柱粉墙黛瓦,斗拱飞檐,栩栩如生的雕花的门窗可以看得出主人家的富贵荣华。正房门头挂着一副对联牌匾,横批是:“南滇一柱” ,上联“学本良知望高北斗”,下联“政施自治绩著南州”。那是屋主办公事的地方。第三座庭院是主人家起居休闲的场所,除了李润芝和他三房老婆的卧室外还有佛堂、祠堂、书房、戏台,库房,楼上是家人的住所,现在已经改成陈列室,展示着老土司的枪支、子弹、照相机、发报机和李润之身生平资料。</p><p class="ql-block"> 走过一重重院落,是一座宽敞的后花园,一树古梅傲然绽放,看根茎,大约已有百年。那是一个有枪就是草头王的时代,土司在大家眼中就是的嗜血的土匪,然而这从土司庄园的雕梁画栋、亭台楼榭和一幅幅二流笔墨三流花鸟还是看得出这个土司有审美取向,你会觉得李润之是个文质彬彬的乡绅。</p><p class="ql-block"> 屋主李润之大名李有富,是乾隆御封“岩旺土把总”世袭土司李显智的末代传人。这位末代土司青年时代加入滇南帮会组织——滚龙会,任“仁”字辈坐堂大爷。他开商号“隆昌富”垄断官盐;开设氏族士司庄园铸锅厂,枪械修理厂,铸造厂等工商业,聚集了大量财富。他兴教学,办工厂,经洋商,收租赋。<span style="font-size:18px;">他一生集土司、土匪、商人、善人于一身,</span>一时间成为滇中名人,把近乎衰败的李氏家族重整雄风,演绎出李氏家族经四朝八代五百多年,哀牢陇西世族的风云历史。</p><p class="ql-block"> 他与国军特务机构人员关系密切。在他的院子里,现在还保留有专门的发报室。新中国成立后,以李润之为代表的反动势力成立了所谓“云南反共自卫义勇军”。后来解放军大兵压境,在云南省主席的劝说下李润之投降了解放军,可是他心有不甘,在昆明密谋叛乱时被捕,1951年被革命群众镇压。</p><p class="ql-block"> 田地荒疏,野草遍地;树木不整,枝蔓横生。兵荒马乱的年代,人性的美与丑、善与恶,都可以得到淋漓尽致的表达。可以想象,茫茫哀牢就是李润之的国中之国,土司庄园就是他尽享荣华富贵的袖里乾坤。</p><p class="ql-block"> 登上楼顶的露台。放眼望去,是一片参差的碧黑的屋顶。阳光为那些依然美丽的房檐,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也许,李润之的内心是纠结的,姓国还是姓共,摆在他面前的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在钢丝上行走本身就充满风险。也许是他过于相信正统,在匆忙中下错了赌注。押上的,却是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p><p class="ql-block"> 开门见山,残阳如血;闭目即死,红尘似雾。坐拥河山,等死亦是修行;满眼鸡犬,活着仿佛来世。</p><p class="ql-block"> 不知道在枪响的那一瞬间,李润之想到了什么?是官印、刀枪、女人、鸦片、金银?还是一个老男人的好名声?在此刻都早已风流云散,化作哀牢山里的重重迷雾:载沉载浮,患得患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