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逆向调动

小桥流水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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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存已久的伤疤，心中的痛，是时候解封了。

——题记

1993年，是我在开州区驷马中学任教的第五年，那年我33岁，似乎印证了古人对“33，多灾多难”的说法。那年，汉丰镇新上任的书记要在教育系统烧第一把火——教师逆向调动。

不懂人情事故、不谙世事、又始终对生活充满信任的我，天真地以为做好自己，接受组织考核就够了。英语专业知识考试，我得了满分；上课评估，是由县里教研室主任主持听课打分，我得了英语教研组第一名。两项下来，自认为肯定不在淘汰之列，没有任何压力。继续按部就班地上班、上课。像往常一样，中午休息的时候，还是在办公室里“歌声飞扬”，有老师弹风琴，我承包唱歌。性格中的活泼开朗，还是像只快乐的小鸟，不知愁烦。

直到有一天午休时，办公室有人弹起《红梅赞》，我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偶然间感觉旁边“围观”的老师们的眼神有些异样，心里开始犯嘀咕。后来，有人跟我说，“看着你后知后觉的样子，心里好酸，想帮你哭一场，替你捏着一把汗！”

就那样稀里糊涂的，我被列入逆向调动的名单之中，这个结果一直没在教师大会上公布，只是私下里通知个别谈话。听到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大脑“嗡”地一下，一片空白，周身麻木，心脏似乎要停止跳动的节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祸从天降，欲哭无泪，整个人都懵了！

那天放晚学后，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丈夫看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追问是怎么回事？突然，我“哇”地一声哭出来了，满腹的委屈都在喷涌而出的泪水里。先生拍着头连说了几个“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原来，就在考核结果出来的前几天，有老师私下里告诉过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改革”，人人自危，为了不被“逆向”，不少老师都在为之“活动”，走关系。我对先生说“我们要不要也做点什么？”先生说，“你的文化考试成绩和上课得分都名列前茅，怎么也轮不到你，放心吧！”

先生军校毕业，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同样不懂人情世故，军人“正气凛然”的生活作派。而我从恋爱到结婚，一直对他“崇拜”有加，他的话就是“圣旨”；加上自己崇尚“出淤泥而不染”，没想到现实是残酷的，“不染”终于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后来，我和先生带着自己的备课本、近几期学生的考试成绩册，去镇里领导那里为自己申诉。领导说，“你的情况我们已有耳闻，问题出在学校的综合项（没有细则，全凭领导手中的‘神仙分’），但木已成舟，得维护学校的威望，顾全大局，先去报到，以后会解决你的问题的”。如此这般，我一介小民，还能怎样？

接下来的那个暑假，心里过不了这个坎。想不通，一向工作兢兢业业，课堂教学深受学生喜欢，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心灵的创伤让人消沉，像掉进了深渊一般，无法自拔。神情恍惚、郁郁寡欢，整日把自己关在家里，以泪洗面，几乎要崩溃了。

好在平时喜欢读书，那年暑假，就在那些离群索居、躲在家中一隅舔舐伤口的日子里，偶然从书架上拾起一本《呼啸山庄》，无精打采地打发着那些煎熬的分分秒秒，让身心暂寄于山庄中的人物与故事里。读着读着，不自觉间慢慢淡忘了自己的伤痛。接下来读了《苔丝》，读了《简爱》……

暑假一结束，去了离家约10公里远的永兴村小。一个初中英语老师教起了小学三年级的数学。教材上那一道道魔幻的数学题，就像是一个个迷宫让人看不到出路。每天坐公交车上下班，早出晚归，有时候先生骑摩托车接送。有一次，在油库那段极陡的公路上，车抛锚了，我被摔下来，一双裤袜的膝盖处破了两个大洞，膝盖“英勇负伤”。有幸上天垂怜，只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

就那样数着憋屈的日子。但每次走进教室，孩子们童真的眼睛让我看到的是纯洁的世界，学生的热爱熔化了冰冷的心，开始和学生们一起唱歌跳舞了，慢慢喜欢上了这里的孩子们。

教学上不懂就请教专业老师，竟也把小学数学课上得有模有样；老师们对我也是百般照顾。

一段时间以后，心情平静下来，发现学校旁边竟然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鹅卵石河滩上，白鹭和野鸭成群结队，这在县城是难得一见的。它们时而在水面上来回地觅食，时而在天空中自由地飞翔。望着它们若有所思:或许动物们没有那么多蝇营狗苟，才活得如此自在！走近它们的世界，把心也疗愈了。和学生们在河滩上野餐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也就一个学年，上级落实政策（镇里那位领导准备要调我去机关当打字员，我未置可否），我们几个一同“逆向”的老师又回到了原来的初中。

开学了，学校换了新的领导，原来的校长被调去小学任职。我继续接任原来两个班的英语教学，似乎涛声依旧，但又时过境迁，内心五味杂陈。值得欣慰的是，回校后连续四年年度考核优秀、届满优秀、县级优秀教师，好事扑面而来，还承担了学校唯一的县级英语研究课题，后又被推荐参加万州市的英语骨干教师培训。那段时间可以说成果丰硕，这算命运对“逆向调动”的补偿吧！

1998年，我被县教研室推荐，调入汉丰五校任小学英语，成了五校的第一位英语教师，开始了新一轮的拓荒之旅。就在那学期，听到一个意外的消息，发起逆向调动的那位领导，在异地某县任职期间“非正常离世”，轰动一时，许多人颇有微词。但那一刻的我，除开一瞬间的微澜，一句话都没说，竟然平静如水，那些过往似乎烟消云散。

至于那次“逆向”背后的缘由，一直是个谜，也不想再深究。如今在我看来，倒是无意间给我上了一课，生活不是《安徒生童话》！人啊，总是要从青涩走向成熟，总有一些坎要自己跨过。那次“逆向调动”犹如“逆水行舟”，铸就了自己的坚韧。那些经历，那些故事，那些酸甜苦辣，充盈了岁月的日记。

职场生涯，即便是在清苦的边远山区七年，在我的笔下也只有《那些漫天飘雪的日子》的唯美、《那山那树那映山红》的深情，而这《逆向调动》虽然是我的伤心之旅，如今于我也不过是生命中一个调皮的逗号，一朵小小的浪花。

此刻，一缕阳光照进阳台，小区学校孩子们课间操的音乐响起，“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样，把所有的烦恼所有的忧愁，统统都吹散……”

往后余生，惟愿自己仍然怀着一颗干净的心，坚守着“出淤泥而不染”的信念，正所谓“生活虐我千百遍 ，我待生活如初恋”，热爱着自己的热爱，每天像阳光一样灿烂，像花儿一样笑口常开！

文字——小桥流水人家

图片——小桥流水人家，网络

音乐——《红梅赞》（小桥流水人家翻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