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在变

牟宏

　　2023年暑期，受到阔别近半个世纪发小的邀请，我回到内蒙古呼和浩特市，踏上这块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不禁百感交集，内心的冲动无法抑制。城市的变化已让我无法辨认从前，那么发小会有怎样的变化？尽管我对他有一定的了解，但我还是做了很多设想和猜测。

少年结友谊

发小与我同龄，长我月份。本已是退休的年龄，却忙的不亦乐乎，他是脊柱方面的骨科专家，在脊柱微创术方面有独到见解，名气很大，医院不允退休，继续委以重任，慕名找他患者络绎不绝。鉴于此，我很少与他联系，甚至没有视频过，唯恐影响他的工作。

清晨，发小携夫人驱车前往我的下榻之处，见面后，我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我不停地审视他，仿佛想从他儒雅的外表搜寻出从前的影子。岁月无情流逝，我和发小的过往却历历在目。我是随父母支边来到位于呼和浩特市的内蒙古农牧学院（现在更名为内蒙古农业大学），在这里度过了童年和青少年时期，我和发小是小学和初中同学，同住一个学院的院子里，在众多同学中，我们走得最近，也最投缘，上学放学路上勾肩搭背，游戏玩耍更是腻在一起。

故里寻真情

发小告诉我近两天的活动安排，首先带我和夫人品尝呼市的著名小吃羊肉烧麦，中午设宴与初中同学见面，次日重游故里，寻找当年的我们。听了这个安排，既意外又感动，时间对他而言十分吝啬，他却做出如此项目繁多的安排，可见用心良苦。发小征询意见时，我情不自禁地补充了一条，要去看望你的父母，当初他们待我象自己的孩子一般。

在一家小吃店落座，我们开始品尝享誉全国的呼市烧麦，皮薄馅大，馅以羊肉为主，加以大葱等辅料，热气腾腾的烧麦蘸着碟中醋送入口中，只能用“爽极了”来形容，再喝上两口煮热的砖茶，据说是用来解油腻的，惬意油然而生。闲聊中，得知发小的夫人是内分泌方面的专家，已退休。不久前做了静脉曲张手术，尚未痊愈，按说今天陪我们吃早点是有些勉强，闻之后，除了有些不安，更感受到发小精心周全的安排。发小夫人对我说，虽然与你初次见面，可你的名字我已非常熟悉，他经常给我讲你们小时候的事情。时间流淌近半个世纪，并没有冲淡我们的友情，我心中感叹不已。

享受了美味早餐，来到发小的父母家，两位老人已是耄耋之年，依然精神矍铄，我暗叹这才是健康长寿的样子。发小父母听到我自报名字，先是一怔，仔细打量一番似恍然大悟，他妈妈拍着我肩膀说，你怎么长得这么“猛”，这么高。我握着阿姨的手，用呼市本地话赞赏她说：“阿姨，您还是那么惜人（美丽、漂亮）”，惹得阿姨大笑。落座后，两位老人慈祥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我，叙说着我们的过去。

发小的妈妈说，你经常拿些好吃的给我们家俊俊。发小的小妹妹比我们小很多，乳名俊俊，天生俊俏，十分可爱，加之我家中没有姐妹，自然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有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吃也要留给她，她把我也当成自家的大哥哥，经常让我抱她，有时把双手挂在我脖子上荡秋千。这次很可惜，没有见到这位小妹妹。那时我在发小家也很随便，玩到饭点，他爸妈说就在这一起吃吧，我也不讲客气，就融入到饭桌上，享乐在其中。我们交谈甚欢，仿佛回到了当年，时间飞逝，一晃到了中午，老人盛情留我们一起吃中午饭，发小说，中午还要与同学们聚会。最后我提议与两老合影留念。闲暇之时，我会经常翻看这些难得的合影，让心灵徜徉在美好的回忆中。

我们夫妇与发小及其父母合影

　　隆重的午餐聚会安排在一个颇为讲究的酒楼宴会大厅，发小做东，将在呼市的初中同学尽数邀请而至，二十多位同学齐聚一堂，好不热闹。发小在致欢迎词时动情地说：“我的发小，大家的老同学时隔近半个世纪，携夫人回到生他养他的第二故乡，今天我们没有理由不纵情，为老同学的归来相聚干杯！”在欢声笑语中，有唱歌的、有舞蹈的，更有慷慨陈词发表演讲的。同学们纷纷前来敬酒，我夫人被大家的热情包围着，陌生感顿时烟消云散。在亢奋中，同学们不停地讲述着过去的故事，仿佛时空倒流，我们又回到那个年代。

与内蒙师范学院附中初三八班部分同学合影

看我们有多“嗨”呀！

与部分女同学合影

　　发小的坚守

次日，发小把我带到学院的故居旧址，过去的痕迹已荡然无存，映在眼前的都是鳞次栉比的高楼，或是错落有致的其它建筑。只有原来的讲师楼、图书馆、教学楼还完好保存着，依稀可辨，发小仔细给我讲解，似要尽快唤醒我沉睡的记忆。他说，这些建筑都是我们儿时经常来的地方，之所以保留着是让它成为内蒙古农业大学发展史的实物见证。

我与发小（右边）在内蒙古农业大学图书馆前合影

　　我们边走边聊，我有些不安地问发小，你这个大忙人，哪有那么多时间陪我？他看出我的顾虑，安慰道，你回来一趟不容易，地主之谊我还是要尽到，手术安排做了妥善调整，简单的先由助手做，复杂的留给我，不会误事的。

出于好奇，我问了一些涉及发小业务上的问题，诸如脊柱微创术的难度及对患者的益处等。发小说，脊柱微创术比脊柱开放性手术难度大很多，一是定位难度大，二是手术空间小。但给患者带来的益处太大了，创面大大减少，痛苦小，恢复快，还省钱。发小自豪地告诉我，这项技术起始于德国，我把它学回来了，在此基础上不断创新，加上手术实践多，目前这项技术已领先德国同行。由于他学术造诣深厚，医术精湛，很早就成为内蒙古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骨科专家，同时也成为学术带头人，行政上升至为主管业务的副院长。

基于此，在他临近退休时，遇到两选难题，首先是医院希望他留下来，继续工作，并对年轻医生进行传帮带。其次是一家民营医院向他伸出橄榄枝，承诺年薪百万以上，不能不说这是很有诱惑力的。当时，发小通过微信告诉我这件事，并征求意见，我只说你遇到了两难选择，没有明确表态，但我内心倾向他继续留在原医院工作。这次我当面问他为什么选择留下来，发小平静地说，医院需要我、患者需要我、团队需要我，钱是挣不完的，要看淡点。此时，发小高尚的人格深深印在我心里。

在我与发小见面前，我们之间曾发生了一个故事。一日，一位呼市的好友给我打电话，说她家先生腰患很重，想请第二附属医院骨科专家银院长亲自诊断，问我是否有关系找到他，我告知好友银院长是我的发小加同学，她喜出望外。

很快她就联系上我的发小，经诊断为腰椎底部滑脱，接着就是住院手术。发小告诉我手术比较复杂，正在优化方案。我说，这台手术必须你亲自做，他允诺没问题。好友得知这些信息后，心中感到踏实了。随即她又征询我的意见，想给发小一个大红包，可否？思虑片刻，我坚定地说：“算了吧，我的发小不会是那样的人”。其实我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几日过后，好友给我打电话，激动地告诉我，病房里都传开了，银院长从来不收任何病人和家属的红包，对患者态度和蔼可亲。有位患者做的半麻手术，一位医生因手术时出现了一个小的疏忽，听到银院长对其严厉斥责。听到这些信息，我为发小感到无比的骄傲，更增加了对他的敬意。同时我也庆幸自己做出的正确决定，要不然岂不是亵渎了我的发小。好友的先生手术三日后，便可下床行动了，我不禁赞叹发小精湛的医术名不虚传。

闲聊中，我得知发小经常一天要做七到八台手术，如果遇到大手术，午饭都没有时间吃，其辛苦程度可想而知。我问他，你这何时是个头啊？他微笑道：“我这辈子可能就交给医院和患者了。如果身体无碍，在手术台上干到70岁，之后就坐门诊了。”我看他那一脸轻松的样子，除了尊重，就是敬佩。

时间飞逝，人在变，我的发小也在变，他变得更加优秀，更加可爱。

附：发小银和平，系内蒙古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副院长、骨科专家。

文中“呼市”即为呼和浩特市的简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