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粮

海鸥

借粮

我们大队人多地少，人均不到三分水田，社员种水稻，收成不能自给自足。上世纪六十（1960）年代中期，国家还供应部分回销粮给我们社员，到了七十年代初期，就没有再供应回销粮了，要完全靠自给自足。

　　那时候，“割资本主义尾巴”，不允许社员在田边地角开荒种杂粮，社员全赖队里分配的稻谷口粮。

生产队挖潜力，搞农田基本建设，把山陇梯田也改造种上“双季稻”，收成的稻谷，社员还是不得温饱，每年还会短缺一个多月的粮食。

为了解决缺粮食的问题，各家各户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的走乡串户找亲友借粮，有的找时机打短工挣钱买粮。这种现象不同程度的影响了生产队的出勤率。

种地，就是要赶农时节气。早稻插秧时节，生产队长为了最大限度调动队里的劳动力，在短时间内完成队里的水稻插秧，使出一个绝招：插秧时每天中午在田间吃一顿大锅饭。好家伙！这一“妙招”不仅队里劳力出满勤，连平时待在家里的少男少女们也到田间帮忙挑秧苗、分秧苗做辅助工。连续七八天，队里就完成插秧任务了。

农忙过后，农事转到田间管理。生产队按公社宣传队（就是工作组）要求，每周要有一个晚上政治学习，社员到队部听念“福建日报”。宣传队干部老蔡指定我读报，还要用当地方言念，社员才听得懂。给社员念报前，我得先用方言预习一遍。宣传队老蔡见来学习的人少了，就问队长：“怎么回事？”队长说：“家里缺粮的，都出去找亲友借粮了。有的接到活去打零工捎排了，有的去火车站装卸木头了。”老蔡听了，沉默不语。

过了两天，队长通知，全队的劳力晚上都要到队部开会，宣传队老蔡有重要事情要讲。

听说老蔡有重要事情要讲，大家不敢怠慢。到了晚上，大家齐刷刷按时到队部。队长看人到齐了，就对老蔡说：“人到齐了，开始吧。”老蔡用眼扫了一下大家，说：“听说大家最近家里缺粮，没心思出工，不少人跑出去借粮。我们心里也着急啊！水稻的田间管理要抓紧啊，要抓农时，做好田间管理，不能耽误，保证水稻高产丰收。”他停顿了一下，“这两天我在公社里也想办法给你们多方联系，给你们借粮食周转一下，最后联系落实到安济大队后洋生产队（自然村）同意借稻谷给你们。借来的稻谷，你们早稻收成以后，如数把稻谷挑到夏道粮库，抵交他们的公粮。每户最多借200斤。要快的话，你们明天就可以去挑（借）。”老蔡话音刚落，一阵欢呼声。老蔡摆了摆手，“我替你们联系借粮食，也是有条件要求的，一是借到粮以后，要听从队里安排保证出勤；二是水稻收成以后要按时还给人家；三是去后洋村的路上，看看人家的田间管理是怎么做的，也学习学习。”老蔡说完，队长马上表态：“你放心，我们一定按时还粮食。”社员们也你一言我一语“听老蔡的。”“那是当然的。”……。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左右，队长带着我们三十多个社员，浩浩荡荡向后洋村走去。

后洋村是自然村，地处高山，距离我们村约15里，从我们村去后洋村一路走上山的路。社员们在路上走着，看到沿途的梯田稻苗长势，田间管理是“三面光”——路边杂草锄光；梯田田埂野草劈光；靠梯田的山边野草杂木锄光砍光，隔离带距离稻田足足有五六米，保证稻田有充足的阳光。社员们看到这样的稻田管理，赞叹不已，唧唧咋咋议论着“他们做得真精致，把田都做成花了”，“我们真要向他们学习”……。

约九点钟，到了后洋村。后洋村队长领我们到仓库称稻谷。仓库保管员称稻谷，会计记账。我们每人称一担，统一都是100斤。会计抬头时，我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这不就是我在南平一中读书时，读高三的学兄吗？不过，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肖。他似乎也认出我，微笑着对我点点头。事后回村里，我向镇里的高三刘学兄谈及他。刘学兄说，他叫肖常华，1965年高三毕业参加高考，因为家庭成份的原因，没有被录取，只好在家务农。真是埋没了人才！

借到了稻谷，大家心情特别舒畅。队长代表大家向后洋村道谢。一百斤的担子对于习惯了负重前行的我们不算什么，挑着稻谷，一路走下山的路，很轻松就回到家了。

有了粮食，大家安心在队里干活。也按照老蔡的要求，早稻收成后，按时还清所借的稻谷。

地处偏远高山的后洋自然村，现在已整体搬迁到安济行政村，由安济村规划平整一块土地，安排后洋村村民统一新建住宅。新村修通公路，交通方便，来镇政府或者去市区办事，可驾驶私家车或者乘坐公交车，生活很方便。

事情过去半个多世纪，我仍然很感概，那时候的干部多好啊，急社员之所急，想社员之所想，把社员的事当成自己的事来办，真是人民的好公仆。干群关系多融洽多好啊！

（海鸥 2023.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