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窝岛岁月之十五

风寒雪夜

作者：劉成凱

雁窝岛的往事，就像一个梦，美丽的梦。曾经在那片土地上默默耕耘的垦荒者们，会被时光铭记。

爆炸

大雪，纷纷扬扬地从夜晚下到了第二天早晨，八点多钟还未停止。雁窝岛的营区、道路、田野，在漫天飘舞的雪花中，整个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北方的雪，天性晶莹、气息清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很是壮观，充满了豪气。
元旦，我正在家中切肉剁馅，准备包饺子。“咚咚咚”，屋外传来了阵阵敲门声。谁呀？
开门一看，站在门外的是我的搭档，三连连长董青山。只见他如同一个雪人，全身上下落满了雪花，就连眉毛、胡子也挂满了冰霜。我笑着说：“你这个老头子，鼻子还挺灵啊！赶饺子酒来了。”边说边帮他拍打身上的雪花，边让他赶紧进屋到火炉边取暖。
“成凯，昨晚我家的偏房被炸了，”老董神情沮丧地说。
什么？我一听立刻怒火填膺：“谁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整这事？！”解下腰上的围裙,三下五除二穿上皮大衣，和董连长一起往他家中赶去。
董连长在三连工作，家还在原先的老单位工程连。一栋四户的砖瓦房，他家住在东头，又基于房头的便利，靠墙搭建了一间小偏房，平时主要用来放点杂物。北大荒每到冬天气候极寒，鸡鸭如果在室外喂食，吃不上几口，饲料便冻成一坨，小屋子便成了它们的暖房。
现场可见，小屋门脸、墙体、窗户基本塌落，我们掀开盖住现场的草帘子，喂食铁盆被炸裂扭曲，鸡鸭部分死亡，鲜血喷溅得屋内屋外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董连长老伴看到我时，泪水止不住地流：“这是哪个脑子还没进化，干出这种缺德事！”“一定严查！”我边看边安慰着他们。
营派出所接到报警后，所长李会带警员立即赶了过来。我们一起勘察，分析案情，排查嫌疑人。生产建设兵团的组织管理是很严格的，人员配备有着硬性规定，大部分人的思想还是比较纯良。但是，兵团也不是世外桃源，也有斗争与复杂的一面，一些思想落后、胆大妄为之人为了自身利益以身试法，也是偶尔有之。
爆炸事件查清了。起因是机务排有一名农具手叫马小光，他和家人为琐事产生了口角，在秋翻地时，他坐在五铧犁上故意将升降轮升高，致使犁铲深入土层很浅，达不到来年播种的种植深度，影响种子发芽生长。
连队统计员在发现违规操作后，将情况汇报给领导。董连长派人将小马叫到连部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并责令其写出书面检讨。之后二人多次公开发生口角。小马怀恨在心，择机潜入连队库房，偷出导火索与炸药。待到冬季，利用下雪天，在夜幕的掩护下，实施了犯罪。
“战斗正未有穷期”，在社会主义建设发展时期，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矛盾，总会面临着不同形式的斗争，只有坚持原则、敢于斗争，才能取得历史进程的伟大胜利。

冬训

“枪是战士的第二生命，在未来的反侵略战斗中，要爱护它，和它相互依存。对枪，就要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
雁窝岛武装连冬训时，针对战士们手中的各种武器，连队进行了一次战争与武器的专题教育。特别强调了爱护、保养、使用武器的重要性，强调武器是军人的战友，是取得胜利的保障。
“叮铃叮铃——”连部的电话铃响起来了。通讯员李继雁接听电话后，跑到会议室报告：“营部电话。”
我放下正在往黑板上写字的粉笔，急忙过去接听：“喂，哪位？”
“刘指导员，我是营部武装参谋刘会光。据天气预报说，后天可能有暴风雪，预定的年终实弹射击考核还正常进行吗？”
“嗯！”我犹豫了一下说：“恶劣天气情况下打靶，确实会影响射击效果。不过，乌苏里江对岸，三十万大军压境，正虎视眈眈、企图挑起战争，他们不会选择天气进攻吧？打吧！当做实战来历练。”
明白意思后，刘参谋马上表态：“我支持，会将情况上报团武装部李怀保部长，在核准考核成绩时将天气因素列入综合考虑。”
隆冬，刺骨的寒风在呼啸中卷动着一条条雪龙，发出了呜呜的嘶吼，肆虐着大地，仿佛要将这个世界吞噬。北方人称此种风雪为“大烟炮”，遇上这类风雪天，人们一般是在家猫冬。但是，战争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日历已经翻到了战争一页，只有苦练硬功，才能有战斗能力。
“叭，叭，叭……”武装连实弹射击开始了。在三连以北的秋翻稻田地里，二百多人的队伍，顶风冒雪整齐地排列着，等待着指挥员的口令。共设四个靶台和一个特种武器靶台，依照步枪、冲锋枪、班用机枪、四零火箭筒的顺序展开。
大烟炮刮得太大了，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痛，英勇的兵团战士们仍然以顽强的革命精神坚守着阵地。当射击进行一半的时候，出了点状况：所有人员的身体冻得开始僵硬，站着的弯不下腰，射击的手指也扣不住枪机。打靶被迫暂停了。
“全体集合，目标面向公路，跑步走——”连值班员三排长姚天军根据指令，带领全连跑步加热，待体温恢复正常后，打靶继续进行了。
这正是：

兵团战士斗志昂，

顶风冒雪练兵忙。

敌人来犯咱就打，

屯垦戍边守北疆。

老排长来了

“一二一，一二一，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在雁窝岛三连大礼堂的操场上，营武装连（三连集结点）正在操练。
一排排整齐的队伍，一个个精神抖擞的兵团战士，他们步伐坚定有力，口号喊声震天，把训练场当作战场。蓄气势，铸军魂，一旦有需要，拉得出，打得赢。兵团武装连虽非正规军，也同样具备了实战能力。
七九年冬季，珍宝岛边界形势异常紧张，大战一触即发。根据局势的严峻性，上级对各营武装连的武器增加了配置，有步枪、冲锋枪、班用机枪、四零火箭筒，就连弹药也是足量配发，只等一声令下，便开赴前线，保家卫国，痛击侵略者。
“指导员，有个解放军找你。”我正在训练场，给几个排长讲解有关战斗中指挥员的正确灵活指挥和协同作战的重要性。后勤副连长张忠俊，陪着一个身穿军大衣的现役军人正从远处走来。
我抬头一看，啊，老排长来了！由于事先没有思想准备，惊得我一时脑回路有点受阻。随即，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跑步迎了上去，敬了一个军礼，老排长李德秋还了一个军礼，两双大手紧紧握在一起，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这次李排长奉命到建设兵团送退役军人，完成了与武装部人员的交接后，便打听到我的工作单位，一路风尘仆仆地看望我来了。
值此冬季，雁窝岛冰封大地，白雪皑皑。陪着排长参观了整个营区。
李排长看到农具场停放着一排排拖拉机、收割机、播种机、中耕机、轻靶、重靶……赞叹兵团的农业机械化程度真先进，又参观了场院的上交粮食场面、畜牧排的养殖场、炊事班、小学校、知青宿舍、武器库和一望无际的大片农田，对农垦有了更多的了解。
“老排长，敬您一个。”我在连部为他接风，生产建设兵团和老排长部队同属于沈阳军区序列。几杯雁窝岛自酿的白酒下肚，以往的军营生活就成了我们话语的主题，仿佛又回到了沸腾火热的军营。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老排长要回部队了，我送他到团部汽车站。最是难舍战友情。感觉还有许多的话要说，怅然若失，汽车却渐行渐远了。向着他远去的方向，再敬一个军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