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缘赋

晨曦

序一：观妻四兄妹五十年新旧两照感作。

序二：予妻二兄一弟，少值文革辍学，二舅借得手风琴一架，兄妹姐弟始与琴结缘，留照一张。此后，知青上山狂风卷席，三届生身如飘絮。兄妹暇间学得琴艺，竟成职场金钥。事业婚姻，多受裨益。辛丑岁末，兄妹姐弟聚于主题别墅，再度合影。予观其照，感慨良多，因作此诗。（2022年元月6日）

序三：我的妻子有张旧照，照于1972年，是妻子四兄妹与一架手风琴的合照。这架手风琴是妻子二舅从西湖公园管理处借回的。六六年文革开始，学校停学，兄妹辍学在家。二舅担心兄妹既已荒废学业，又无聊至极，不如学琴，也免得无事生非。这也与孔子所说：“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下棋）者乎?为之，犹贤乎已（比荒废时间总好一些）”也是一个意思。几年后，兄妹四人居然学有所成，到照这张像的时候，兄妹都相继靠着手风琴的一技之长，找到工作。妻子在1971年福州铁路分局招收宣传队时，凭着京剧《智取威虎山》中的一曲《打虎上山》，被铁路录用，成为铁路职工。

2022年1月，在两年疫情肆虐有所缓和之际，大哥大嫂从美国回来，召集弟妹在主题别墅一聚。共奏团圆欢乐之曲，又得一照。两照画面相仿，却已相隔五十年矣。妻子四兄妹与手风琴的之间的故事，委婉美丽，十分感人。我颇受感动，聚会之后，连夜写了一首长诗，作为纪念。诗中有个别句不太谐韵，但读起来还算顺口，勉强可以算是排律吧。最近，妻子大舅从北京回来，舅甥多次欢聚，也将这件事作为美谈。可惜二舅时清已于前年寿终。

昨日二哥履冰设席，兄妹与三个舅舅舅妈再次欢聚于聚春园，回来后，妻子让我把这首诗找出来传给她，我顺便写下这段文字，以为志念。

即此，向妻子二舅在天之灵顺致敬意和并表达思念之情。

（2023年12月2日星期六）

陋巷当年见此琴，

形同橐龠声动听。

少年兄妹竞相试，

力尽洪荒难化冰。

可比风箱立铁匠，

又如硬弩对武丁。

忽然一日开天窍，

堂上传来凤雏啼。

右按左揿飞素指，

上开下闭动雀屏。

庭前花萼争秀色，

屋下棣棠竞芳馨。

渌水六么轮番奏，

美声雅调如泉清。

阿爸开怀阿妈喜，

琴声穿巷动四邻。

十年内乱辍学业，

数载技成伯牙惊。

风卷知青奔辽阔，

兄妹旋踵登职帷。

多艺多才人赞叹，

爱情事业有知音。

五十春秋倏然过，

七秩古稀望期颐。

世事纷然千团絮，

万般因果一把琴。

最初只为心头乐，

不意金匙开华厅。

世道早知能似此，

弦歌户户遏云霓。

学优登仕有新解，

茫茫天意谁知耹。

两年疠疫隔大洋，

一旦归国叙别情。

别墅主题召弟妹，

故枝庭苑开紫荆。

鹡鸰原上走相望，

雁阵空中唤且鸣。

簧管悠悠融月色，

余音滟滟绕花林。

四十一键猛虎啸，

百二贝斯蛟龙吟。

谁道人生无再少，

门前流水尚能西。

旧颜半纪翻新照，

三凤一凰再欢鸣。

岁末高堂列明烛，

琴缘琴韵共晚晴。

注：陋巷当年见此琴，形同橐龠声动听（tuó yuè）：兄妹四人原先住在三保街，少年时没有见过手风琴，初见，还以为皮囊风箱。

少年兄妹竞相试，力尽洪荒难化冰：兄妹四人见了琴，争着要试一试，可是用尽洪荒力气,也拉不动，弹不出声音。洪荒之力指是盘古开天地的力气。

可比风箱立铁匠，又如硬弩对武丁：兄妹刚开始学琴时，就像铁匠拉风箱，士兵开硬弓那么吃力。

右按左揿飞素指：右手指按键盘，左手指揿贝斯按纽。素指：洁白的手指。

上开下闭动雀屏：形容手风琴开合如孔雀开屏。

庭前花萼（è）争秀色：唐明皇建“花萼相辉之楼”，又叫花萼楼，宴请兄弟诸王。后遂以“花萼”喻兄弟。

屋下棣（dì）棠竞芳馨: 棣棠，即棠棣，指兄弟。《诗•棠棣》：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六幺、渌水轮番奏：六幺、渌水，皆古曲名。

数载技成伯牙惊：伯牙，战国时代古琴名家俞伯牙，相传高山流水就是他留下来的古琴曲。这句说兄妹学琴有成，如果俞伯牙听了都会惊叹。

风卷知青奔辽阔，兄妹旋踵登职帏：上句化用伟人语录“农村是一个广阔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两句讲文革后期，知识青年离开城市，上山下乡，去到农村。而四兄妹因为有手风琴的一技之长，先后找到如意的工作。

五十春秋倏然过，七秩古稀望期颐：前张照片照于1972年，后张照片照于2022年，两照相隔五十年。而兄妹都已是年届古稀老人了。期颐：一百岁。望期颐：有祝兄妹长寿安康之意。

世道早知能似此，弦歌戶戶遏雲霓：早知道弹琴能找到工作，不用去农村插队，每家每户的弹琴声音都会声震云霄。

学优登仕有新解，茫茫天意谁知耹：学优登仕是孔子的话，过去指的是读书科举才有出路，谁知道在那个时代，却能凭弹琴登上仕途。

故枝庭苑开紫荆：紫荆花喻兄弟情深。典出南朝吴钧《续齐谐记》：田家兄弟三人分家，准备第二天把庭前一株紫荆树锯成三截分掉，当天晚上，紫荆花枯萎，叶落将死。感悟兄弟不再分家，紫荆花又活转繁荣。

鹡鸰原上（jī líng）走相望，雁阵空中唤且鸣：鹡鸰，比喻兄弟友爱。出自《诗经•小雅•棠棣》:“鹡鸰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求叹。”这两句比喻兄弟走到哪里，都会互相惦念。

四十一键猛虎啸，百二贝斯蛟龙吟：手风琴有四十一个黑白键，一百二十个贝斯按纽。

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用宋人苏轼词《浣溪沙•游蕲水清泉寺》句。喻虽然岁月无情，人生没有两度少年，但如果笑对人生，心态却可以永远年轻。

岁末高堂列明烛，琴缘琴韵共晚晴：前句用唐人李颀《听安万善吹觱篥歌》原句，后句祝愿四兄妹继续与音乐相伴，在手风琴的陪伴下，共同过好晚年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