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军旅(56)仉晓和成坤

慢慢相遇

<p class="ql-block">早晨八点多的时候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习惯性地从枕边摸到手机。自主转业后在家的日子是真清闲,但是手机里信息也是真的少,有时一连数十天也不会收到一条微信。不过,就在刚才,当我打开网络及微信后,看到刘志军给我发了信息,联想到前两天有战友发朋友圈说今年的退伍季马上到来了,我猜测这些信息肯定是和退伍有关照片。点开信息一看,果不其然,还是志军懂我。两个人,两朵大红花,两张熟悉的面孔,我的脑子突然清醒了,记忆里那些和仉晓、成坤有关的军旅片段不断浮现在我眼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仉晓2010年来到连队,成坤比他迟一年。他们两个都是性格极为相似的人,老实的像黄牛,朴实的像泥土,木讷的像树木,他们为连队做过很多贡献,我不能忘了他们。</p> <p class="ql-block">我曾把连队的战士粗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连队的骨干,能力强素质高,能以队为家,大小工作热情很高,能为连队主官分忧解难,但这样的战士连队一般不会太多。第二类是连队里面的“调皮分子”,这些战士工作热情差,有时还会发牢骚扯连队后腿,思想工作还极不易做通,有时连队还得为他们解决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当然这样的战士更是少数。除去这第两类的同志,剩下的便都属于第三类,连队里那些平平淡淡,不出头不冒泡的士兵大概都可以归为此类。这样的士兵连队主官不用太操心,你不找他谈心,他们也几乎不会主动跨进队部半步。因为这部分人员占据连队多数,因此如果把这部份士兵带好了,工作劲头足了,连队就会比其他的连队强。很显然,记忆里的仉晓和成坤就是连队里的第三类同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成坤2011年下连那天是我从北京把他接到连队的。我第一眼在花名册里看到成坤的名字就立即联想到了“倚天屠龙记”里外号是混元霹雳手的那个成昆,那成昆拿手绝技是幻阴指,教了一个徒弟是金毛狮王谢逊。刚一出场就在光明顶打倒明教7位大高手,可谓战绩辉煌。想必这新同志成坤名字虽然只比混元霹雳手成昆少了一个“土”字,但是应该也不会太差。没曾想,就少了这一个偏旁的的成坤可是真的有点“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成坤那批新兵下连后没有直接分班,而是继续集中教育和管理,再根据第二适应期的表现分班排的。适应期结束的时候,带队的骨干和我对成坤一致的评价就是:老实本分能吃苦。如果分到一排抱石头吧身体有点单薄还不机灵,分到二排学开车吧又没有什么一技之长,最后,就只能被炊事班给要走了。一般分到炊事班的同志多少都有点情绪,会找干部反映能不能不去炊事班。我都想好了应付成坤的话,但是他没有言语,径直到炊事班报到去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两年的炊事班是个多事之秋,伙食一直搞不好,还有同志在饭堂用摔盘子这种过激的行为表达不满。连队试行了民主投票决定事务长人选的办法,虽然根据这种办法司务长换了好几位,可是伙食水平一直没搞上去。所以,炊事班的同志出了不少力也没落下好名声,成坤在那个时候想必内心也是委屈的。即便如此,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好本职工作,该洗菜洗菜,该炒菜炒菜,没有怨言。我每次到炊事班去都能见到他围着灶台忙碌的样子,冬天一身油,夏天一身汗,全年一身油污的味道,身上脏兮兮从来没干净过。就这样,成坤在炊事班一干就是两年,直到那天,他被民主投票去了驾驶员培训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一次,在收到有关驾驶员培训的文件以后,成坤的班长和排长都找到我,想为成坤争取一个名额。我心里对他的工作当然也是认可的,但是还要走一个程序,符合条件的同志们参与投票,票数多的去参加培训。同志们的眼睛还是雪亮的,那天,成坤如愿以偿,高票当选。</p> <p class="ql-block">仉晓是2010年来到连队的。他是大学生士兵,服完两年义务兵后可以直接转为中士。那些年分到连队的大学生士兵有好几位,没有一位调皮捣蛋的,都是能吃苦老实本分的人,而仉晓是他们里面的代表。相比于成坤从炊事员到驾驶员的转变而言,仉晓的岗位则复杂一些,他下连后烧了三年锅炉,又跟着去工地放过炮,还担任过连队的油料员,闲暇时还跟着薛东到连队的菜地种菜。新来连队的很多人都烧过锅炉,但是大都时间比较短,只有仉晓“灰头灰脸”地坚持了三年。这项工作事关重大安全,需要责任心极强的人去干,而仉晓恰巧就是这样的人。可以这么说,有仉晓在锅炉房值班,我和指导员都是可以放心睡个安稳觉的。不仅如此,当冬天的夜晚来临,同志们都猫在宿舍享受温暖的时候,仉晓却要时不时添添煤,查看查看锅炉的运行情况,真的非常的辛苦。所以,我要感谢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虽然仉晓和成坤都属于内向的人,但两人相比,仉晓的胆子更小一点。有一次上级领导来连队检查,正是仉晓在锅炉房值班。本来他还在岗位上干活,可等领导来的时候,他却躲开了,这么好的露脸的机会就这样被他放弃了。虽然仉晓在工作生活是不善于交际,但是在足球场上,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仉晓身体本就强壮,速度又快,善于边路突破,算是连队足球界响当当的人物,在连队内部进行的比赛中进球如麻,妥妥的边路杀手。2014年连队和抚宁县骐骥足球俱乐部的比赛中,仉晓在球队比较困难的局面下禁区前抓住机会抽射打进第二球,为球队最终扳平比分立下了功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讲到这里说一件和仉晓有关却也无关的趣事。有一次上级领导来检查,指着墙上的定岗定位表问仉晓的“仉”应该怎么读?这样的问题肯定难不倒我,我说这个字念“zhang”和首长的“长”同音。可领导又接着问这个同志是几班的?这下就把我问倒了,我一时紧张还真忘了仉晓是几班的了,于是随口答是五班的。领导听了也没啥表示继续检查连队,我抽机会小声安排一个战士马上找到仉晓并转告,如果有领导问他,他一定要回答五班的。结果等领导走后,指导员对我说领导问他仉晓的“仉”怎么读和仉晓是几班的战士。我问指导员回答的是几班?指导员说回答的三班。为了弄清真相,我把仉晓找来问他。仉晓挠挠头说:我是四班的。哈哈,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仉晓那天到应该是几班的了。</p> <p class="ql-block">仉晓和成坤分别在2012年和2013年从驾驶员培训班回来以后,连队都安排他们跟了车。说句实话,鉴于他们两个人的性格,我是不打算让他们开车的。但是他们在连队干了那么多的工作,如果不给他们这个机会,那就有点残忍。而且,随着部队改革转型,新营区施工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可以实战学习的机会了。所以对于带他们的师傅,我是想了又想,琢磨了很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仉晓太过老实,性格又过于内向,不善与人交流。李龙是连队的老驾驶员,车队队长,忠厚老实,性格也不张扬不急躁,相貌和善不严厉,正适合带仉晓。李龙退伍后,我又安排李俊仁做仉晓的师傅,老李对人态度和蔼,技术也是大队众多驾驶员里最值得信赖的,没调入连队之前,曾开着拖平车从新疆拉着机械一路风尘仆仆杀到秦皇岛。成坤人也老实,但是他在炊事班时,卫生标准一直比较低,于是就让他跟了连队横跨机械届和汽车届的大魔王景艳亮。为什么是景师傅,因为景师傅作风虽然有些拉稀,但爱车护车绝对没的说,把车打扫的干干净净,是个利索人,正巧和成坤互补,好好带一带这个徒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对于安排脑筋不太灵活的仉晓和成坤跟车这一决定,连队里面也是有不同声音的。成坤还好一些,他是贵州人,和我这个山东人相隔数千里,即便是有杂音,也只是说我脑子糊涂了。但对于仉晓就有人直接说我偏心,照顾老乡。我反驳说照顾谁了?他说仉晓那样笨笨的人都跟上车了,这不是照顾老乡吗?我一脸疑惑地说仉晓不是河北的吗?拿来花名册一看,仉晓的确不是河北的,货真价实的山东人,原来是我的记忆出了错。我把这件事仔细琢磨了一下,原来我把仉晓和一名叫李斌杰的河北战友弄混了。这一件事,我糊涂了好多年,别人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信自己的。当然,话说回来,我当时把仉晓、成坤,好像还有郑中主等性格相似的同志安排到驾驶岗位上的确冒了很大风险。后来,我也有些后怕,又把郑中主给劝退了,让他安心干好卫生员的本职。至于性格缺陷最明显的仉晓,我让他去学了爆破员,试图给他找寻一个更合适的岗位。不过,这都是后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仉晓和成坤跟车后也是一直踏踏实实,本本分分。成坤虽内向一点但是适应岗位比仉晓快一点,很快也就上手了。我曾看到成坤在短时间内就开始独立驾驶自卸车拉料的时候,还单独找景师傅责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快就放手了。景师傅说:没事,他学的快,况且我还在副驾驶指导着呢。仉晓跟车时最大的问题是紧张,就像上台表演的选手,在台下练得再熟练也没用,发动机一响,方向盘一模,啥都忘记了。后来我任职副大队长时在县城看到了连队的救护车,想着搭个顺风车回新营区,结果上了车发现驾驶员是仉晓。那一刻,不仅车辆的发动机抖的厉害,仉晓的手抖的也厉害。我看着仉晓那一脸的汗珠子说:你可别紧张。仉晓说:恩,我叫不紧张。后来我问他,那一次到底紧张不紧张?他说紧张。我哈哈一笑说:那一路,我比你还紧张,早知道搭个三轮车就不用提心吊胆受你的折磨了。</p> <p class="ql-block">写到这里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抓住他们两个的性格展开来讲这么多“不堪”的往事。毕竟,现在的仉晓和成坤早已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他们已然成长为连队驾驶员队伍里的佼佼者了,把包括拖平车在内的所有车辆都开了个遍,这在我当连长时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那时,拖平车可是景师傅的专属车辆,其他人我是不放心的。是的,仉晓、成坤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只是普普通通的学徒,而我也对他们将来能够成为连队里独当一面的骨干不抱有太大的期望。但是源于不懈的坚持,他们两个在后来的军旅生涯中都成长了,成熟了,这要感谢他们自己。他们抓住了依靠自己努力的工作换来的机会,在新的岗位上不断学习、打磨和突破自我,最终打败了自己性格上和心理上的弱点。他们两个干过多年的班长,是连队主官可以依赖的骨干。他们随连队参加了包括天津港大爆炸在内的每一次救援,用行动证明了他们是同志们值得信任的战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然,在某些方面,现在的仉晓和成坤还是原来的自己,他们依旧淳朴如斯,善良如昨。我在今天问他们回想这些年的军旅,印象最深的事情是什么?仉晓说:队长,那一年踢球时我把你撞到在地这件事,算不算?他这么一说,我撸起裤腿看了看膝盖上已经快消失不见的疤痕说:你要是这次不主动招供,我都忘记这件小事了。他回答说这件事不仅把队长弄受伤了让他感到很不好意思,而且当时还担心地认为在中队都要待不下去了。我哈哈一笑说现在好了,你和我都退伍了,不用再担心我的报复了。而成坤面对我提出的问题时,他说:队长,那一年跟我师傅学车的时候,开车开得不好,技术要领没理解。景师傅就让我在前面跑,他在后面开车跟着。即便这样,我还是挺感谢师傅的,这个算吗?我说他都让你跟着跑了,你还感谢他。陈坤说当然要感谢,景师傅这么做是想让我印象深刻一点,长长记性,记住操作要领,他是为了我好,当然要感谢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今天,服役13年的成坤和四级警士长仉晓脱下了军装,他们一个往南一个向北,都分别回到了各自的家乡。我给他们打电话送别,感谢那些年他们为连队所做出的贡献。接通成坤电话的一瞬间,我问成坤:你是成坤吗?电话那头马上回问:你是万队长吧!我说我们好些年没有联系了,你怎么知道是我?他回答说队长的声音很是熟悉,他都记得。接通仉晓的电话后,他对我说在青龙和邴各庄的那几年是他军旅生涯中最美好的日子。成坤和仉晓给我讲的话不一样,但是带给我的感动是一样的。是的,那些年的军旅是成坤的,是仉晓的,也是我的,那是我们共同拥有的一段最美好的时光和回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写完最后一段文字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为了节约时间,我没有吃晚饭,只是一边敲打文字一边吃了些点心。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想他们今天正式结束了十多年的军旅生涯,这篇文章应该是比较有意义的礼物。最后,我把这篇仓促之间完成的文章送给成坤和仉晓以及那些年在连队默默无闻工作过的同志,感谢他们在各自平凡的岗位上付出的汗水和艰辛。祝福你们,我最亲爱的战友!愿未来一切安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