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毅为学忆湖师

逝去如风

<p class="ql-block">“诚毅五十载,勤敏谱新篇”。近日网络频见湖北师范大学建校五十周年高质量发展图文视频,互联网时代时空交错,无远弗届,瞬间将我40年前的记忆切换眼前。</p><p class="ql-block">1983年9月初,我持通知书到黄石师范学院(入学后更名为湖北师范学院、现为湖北师范大学)报到入学,在此度过了2.5学年全日制读书时光。</p> <p class="ql-block">称之母校,未知是否攀附了。我非应届统考录取生,而是83级干部专修科的一名学员。干部专修科,今人听来未免陌生抑或诧异,当年却是虽有干部身份但无高校文凭如我者的一条蹊径。</p><p class="ql-block">1977年我服役期满从部队复员回厂,走上厂共青团工作岗位。适逢欣欣向荣的八十年代到来,我顺应时代大潮,把厂里的青年活动搞得风生水起。</p><p class="ql-block">不过,那年头上班总是很忙很累,没完没了的加班加点,个人生活上也抵晚婚晚育的年龄上线,一时陷入疲于应对的窘境。</p><p class="ql-block">记得有次借到女作家谌容的长篇小说《人到中年》,对书中陆文婷大夫工作及家务的过劳与紧张,深有同感,一气读完。</p><p class="ql-block">然而,对我来说还有更苦恼的,那就是虽有工作经历,但无相应文凭。面临全新的社会形势,自己愈来愈感到在知识结构和思维能力方面的不足,对再学习获取文凭的渴望前所未有。</p><p class="ql-block">一次偶然,我从厂组干科得知有个黄石师范学院干部专修科的报考名额。</p><p class="ql-block">按教育部、国家计委和财政部联合发文规定,高校干修科招考对象为工作年限五年以上的现职优秀中青年干部。我不假思索便自认为符合报考条件,第一时间找到厂一把手请求:我想去读书!厂里很快答复了我的请求:同意报考。</p><p class="ql-block">干修科经省级统考入学,按规定的学习年限,修完有关课程,经考试合格者,发给毕业证书,按高等专科学校毕业生对待。 “考不考得上,看你自己的了”,既是领导的关心也是激励。“总得一搏吧”,我暗下决心。</p><p class="ql-block">虽非全国统考,但省统考对我来说也非易事。所谓知青老三届,乃1966—1968高、初中六届学生之统称,我不过是底二层的67届初中生。虽然在部队我就利用机关工作条件自学,退伍回厂从事青年工作,也是把组织技术文化学习放在首位,自己积极参加。数年下来,在政治文史方面有所收获,但数理方面依然短板突出。</p><p class="ql-block">厂里批准我报考的同时,允许我全脱产在家复习备考,其时距当年7月初正式考试大约还有3个月时间。</p><p class="ql-block">考试科目为政治、语文、数学三门,我大致分配了一下时间,速览政治、语文,主攻数学。那些年,我一直以仅能找到的《数理化自学丛书》自学数学,但书中例题不多,题型有限。情急之下,我把左邻右舍读高中孩子的作业本统统借来,作业本上题型丰富,解题步骤清晰,重要的是还有老师的红笔批改纠错。我如获至宝,逐题对照思考求解,收获不小。</p><p class="ql-block">那年,孩子4岁上厂幼儿园,孩子妈边上班边包揽接送孩子及全部家务,全力支持我复习备考。每个晚上我都挑灯夜读至凌晨2、3点,次日按上班时间起床,继续新一天的拼搏——“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莎士比亚《哈姆雷特》)——日后在湖师学到的句子,这是后话。</p><p class="ql-block">1983年8月某日,一封署名“黄石师范学院”的信函邮寄到我手中,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一纸入学通知书呈现眼前。“大学生啊!”闻讯的领导和同事们打趣我,我知道,大家都为我高兴。</p><p class="ql-block">哦,前文未作交代:我就读的本届干修科隶属师院中文系,所学专业为“汉语言文学”。据我所知,干修科专业多为“政治思想”“经济管理”等,但读中文专业甚合我意,心中窃喜庆幸!</p><p class="ql-block">1966年6月学校停课,1968年12月我以初中67届知青身份离开学校,下乡插队。继而进厂、参军、回厂、提干,十七年岁月蹉跎,而立年后重返校园,其中的复杂感怀,深矣、多矣,这是另一个话题,不提。</p> <p class="ql-block">入学之日的情景已记不清了,但翻开当年的教材,看到课文中当时边听讲边作的随堂笔记,密密麻麻的本人笔迹,第一堂课的情景便像浸入显影液的曝光相纸,清晰显现出来:</p><p class="ql-block">一位看上去与我们年纪相仿的年轻男老师走进教室登上讲台,全体同学起立与老师互致问好。</p><p class="ql-block">随之,老师翻开课本,朗声读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边读课文边讲解:“《关雎》是《诗经·国风》的第一篇,也是《诗经》全书的首篇……”</p><p class="ql-block">湖师第一课,像一股清泉,汩汩流进我们干涸已久的心田。</p> <p class="ql-block">在湖师学习期间,学校为我们安排了阵容强大的师资。名校毕业,讲课激情飞扬的青年教师;功底扎实,授课严谨的中年讲师;学养深厚,学研有成的年长教授。</p><p class="ql-block">陈敬中老师为我们全程讲授《中国现代文学》,祥林嫂、老通宝、林家铺子林老板等等,从作品主题、时代背景、艺术特色到人物形象分析,深入浅出。陈老师强调得最多的一点是:多读作品!</p><p class="ql-block">《写作》是专业主课,郭老师将写作技巧上的主题、材料、结构、语言等要素,结合对我们作业的批改实例,循序渐进解析写作理论,要点则用他那手漂亮的粉笔字呈现黑板上。</p><p class="ql-block">讲授《形式逻辑》的蔡教授,语速、板书都与他的逻辑思维一样飞快,听他的课,集中注意力绝对是“必要条件”。</p><p class="ql-block">《古代汉语》老师析“字”。有次我问老师“古译今”写出句意可以吗?她明确答复:必须落实到“字”!</p><p class="ql-block">《现代汉语》老师辨“音”。学了一学期汉语拼音,老师布置每人写一段话,注上音,并上台用普通话朗读一遍。</p><p class="ql-block">我写了一首小诗《台灯》,至今还能记起:“你用柔软的轻纱,织成一张网,在茫茫的夜海里,为我打捞丢失的时光。”上台用普通话读了,但我觉得我的《台灯》读的没写的好。</p><p class="ql-block">讲《外国文学》是位年轻老师,讲课的故事性超强。讲《创世记》,让我们领略伊甸园的美妙;讲《十日谈》让我们初识文艺复兴的伟大;讲雨果让我们去看解禁不久的电影《巴黎圣母院》——讲《中国近代史》的老师也让我们去看刚刚上映的新片《火烧圆明园》——有同学调侃,中文系好,不光读小说,还看电影。</p><p class="ql-block">英语课也开,不作必考。风度翩翩的女老师,初次见面即用双语自我介绍,拈支粉笔在黑板上大书“戌、戍、戊、戎”四个字,释曰:“戌横 戍点 戊中空 十字交叉就念戎。”我那点可怜巴巴的英语单词早已忘光,而 “四字师”英语老师的名字记住了——李征戎。</p> <p class="ql-block">中国古典文学教授黄瑞云老师,秋冬春一袭青衣裤,夏时一件白衬衣,身材修长,戴副眼镜,腹有诗书气自华。</p><p class="ql-block">黄老师讲课不带讲义,无论《左传》《国语》还是《论语》《乐府》,乃至晦涩难懂的《离骚》。黄老师走上讲台,随手从中山装口袋里掏出卡片,不疾不缓,娓娓道来——</p><p class="ql-block">“‵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三人,是说几个人,并非确指‵三′,一路同行,总有值得我学习的优点。</p><p class="ql-block">“屈原作《离骚》表达自己对祖国的热爱之情,每个人都可以尽情表达自己的家国情怀,前提是不要贬低他人的国与家。</p><p class="ql-block">“‵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陌上桑》不着一句外貌形容,用路人的反应极写采桑女罗敷的美丽。”</p><p class="ql-block">大疫之年武汉封城,我困守斗室读《东周列国志》,书中情节似曾相识,查阅当年教材,却原来出处多在黄老师给我们讲授过的先秦文本中。</p><p class="ql-block">1986年春,湖北师院83级干修班即将毕业,同学们特别请来黄瑞云教授聚餐话别。黄老师即席寄语:“大学生活是人生最美好的一段,同学们学成毕业,为大家高兴。更希望在今后的工作中好学上进,成就完美人生。”</p><p class="ql-block">望之俨然,即之也温。黄老师的殷殷爱意,几十年来感念难忘。</p> <p class="ql-block">取得湖师毕业文凭于我而言,在补充教育、知识建构、职业提升上形成巨大的隐形之效,其怀阔哉,其力远哉。</p><p class="ql-block">然而,流年似水,几十年光阴匆匆逝去。花甲年我离开职场,作过一番自我计算:春秋60载,我在校读书合计仅10年,与人生之比严重不足,余生有限尤须珍惜,得为自己作个银龄读书规划。</p><p class="ql-block">于是,我走进湖北省图书馆,重拾读书时光。谨记当年“多读作品”的师训,以省图海量藏书作课本,努力填充汉语言文学知识框架,当然,有时也“写点东西”。我时常提醒自己:莫负那本湖师中文干修科毕业文凭。</p> <p class="ql-block">2019年8月,国家文旅部、国家图书馆委托湖北省图书馆举办“新中国70周年”主题有奖征文。</p><p class="ql-block">我的应征文章《活水源流》获新锐奖,列入《我与图书馆的故事》获奖作品集出版。</p><p class="ql-block">在新书网络发布会上,我被指定为作者代表互动发言。</p> <p class="ql-block">2020年湖北武汉取得抗疫伟大胜利,湖北省图书馆与长江日报联合推出“我的家乡,我的湖北,我为家乡代言”主题征文。</p><p class="ql-block">我的应征作品《汉口站前是我家》由省图馆刊《读者空间》精选刊出。</p> <p class="ql-block">今年4月,长江出版传媒、湖北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省图《读者空间十周年精选》,我写作的记述知青生活的《半边土屋》被选入。</p> <p class="ql-block">“自强不息,尚诚厚德。”湖北师范大学高质量发展的网络佳音,勾起我回忆如潮。</p><p class="ql-block">反顾人生,工业名城磁湖边,是我求学奋进的地方。</p><p class="ql-block">值此蓬勃湖师五十载,请接收一名早年湖师干修科毕业生的网上祝福!</p><p class="ql-block">尤其要向当年执教的老师们,由衷道声感谢。这声“感谢”,虽然迟到太久,却是积淀多年。</p> <p class="ql-block">2023年12月1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