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话说上一回这史湘云回了黛玉一句:“保佑你以后也给我找一个咬舌的姐夫。”气得黛玉撒腿就追个不停,吓得史湘云可是拔腿就跑。这不宝玉还怕她着急摔了,忙说:““小心别绊倒了!哪里就赶上了?”赶巧的是宝玉叉手在门框上拦住了黛玉笑着劝道说:“饶过她这一回吧。”哪知林黛玉扳着手说道:“我若饶过云儿,我就不活了!”湘云见宝玉拦住门,料定黛玉出不来,便立住脚笑着说:“好姐姐,你就饶我这一回吧。”恰值宝钗来在湘云身后也笑着说:“我劝你俩看在宝兄弟份上,都快快撒手吧。”黛玉回答:“我才不依。你们都是一样的,都想戏弄我!”宝玉劝着说:“谁敢戏弄你!你不打趣她,他焉敢说你。”四人正难分难解,突有人来报说吃饭了,方往前边走来。那天又到了掌灯时分,王夫人、李纨、凤姐、迎、探、惜等人都往贾母这边来了,大家闲话了一会,便各自归寝。湘云仍往黛玉房中安歇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好一个言必行,行必果。黛玉不但有才有智慧,还有个性,确实是个让人喜欢的性情。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不过就算如此,在黛玉与湘云身上,反倒生出了些许相爱相杀的感觉。但这宝钗对宝玉的偏爱,也是过于明显。但凡宝玉说了啥,她必附和。而宝玉、黛玉与湘云相处的和谐情景,恰巧又说明了宝钗的出现是让其三人关系由和谐变得紧张的导火者。</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天宝玉送黛玉湘云二人到房里,已二更多时,袭人来催了几次,才回自己房中睡觉。次日天一亮,便披了衣靸鞋就往黛玉房中来了,却不见紫鹃、翠缕二人在,只见她姊妹两人尚卧在衾内。那林黛玉严严密密地裹着一幅杏子红绫被,安稳合目地睡着。而史湘云却一把青丝拖于枕畔,被只盖到齐胸,一弯雪白的膀子撂在被外,又带着两个金镯子。宝玉见了叹道:“睡觉还是不老实!回头吹风了,又嚷着肩窝疼了。”一面说一面轻轻的替她盖上被子。林黛玉却早就醒了,觉得有人,就猜着定是宝玉,因翻身一看,果不其然。便说:“这么早就跑过来作什么?”宝玉笑着说:“这天还早?你起来瞧瞧。”黛玉回答:“你先出去,让我们起来。”宝玉听了忙转身出至外边。</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湘云与黛玉白天不管如何打闹,晚间还是住到一起,可见她俩性情相象,关系甚好。进而才能相互开那样的玩笑而彼此不蹬鼻子上脸。而宝玉不但与黛玉相处的极好,与湘云也不差。甚至都不顾男女有别,一大早就进了黛玉的闺房与之闲聊。不愧是同是在贾母身边成长起来的,这“发小”的感情还真是铁铁的。</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黛玉起来叫醒湘云,二人都穿了衣服。宝玉又再次进来,坐在镜台旁边,又见紫鹃、雪雁进来服侍梳洗。湘云洗了脸,翠缕准备拿残水要泼,宝玉忙说:“站着,我也顺道洗了算了,省得又过去费事。”说着便走过来,弯腰洗了两把。紫鹃递过香皂去,宝玉又说:“这盆里的就不少了,不用搓了。”再洗了两把,便要手巾。翠缕回答:“还是这个毛病,不知的多晚才能改。”</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由此可见,宝玉与湘云小时候的情感也是很浓的。虽是许久未见,但一见便是重现儿时之生活趣事。又宝玉这一举动其实侧面在告诉黛玉,他一大早进她的卧室并给湘云盖被乃是无心之举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宝玉也不理,赶忙要过青盐擦了牙,嗽了口便完事了,见湘云已经梳完了头,便走过来笑着说:“好妹妹,替我也梳梳头吧。”湘云回答:“这可不能了。”宝玉笑着回答:“好妹妹,你之前怎么又替我梳了呢?”湘云回答:“到如今我都忘了怎么梳了呢?”宝玉回答:“反正我又不出门,又不带冠子勒子的,不过打几根散辫子就完事的。”说着,又千妹妹万妹妹的央告。湘云只得扶过他的头来,一一梳篦。在家不戴冠,并不总角,只将四围短发编成小辫,往顶心发上归了总,编一根大辫?,红绦结住。自发顶至辫梢,一路四颗珍珠,下面有金坠脚。湘云一面编着,一面说道:“这珠子怎么只有三颗了,这一颗又不是的。我记得它们是一样的,怎么少了一颗?”宝玉回答:“丢了一颗了。”湘云回答:“必定是去外头掉了下来,不留心反被人拣了去,倒是便宜了他。”</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表面看宝玉让湘云梳头,是在续展示他们儿时情感之深情景。实则是在隐射地告诉咱们,宝玉的红颜知己已经少了一人。而她的结局是“便宜”了别人,不就是在说袭人最终是没能成为宝玉姨娘,而是嫁给了他人吗?不过当下这宝玉似乎对“要好”之情与男女有别之嫌,不是特别能撇的开或是分得清,也不知是他不懂还是故意而为之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黛玉在一旁盥手冷笑着说:“也不知是真丢了,还是给了什么人镶什么戴去了!”宝玉不答,却因镜台两边俱是妆奁等物,便顺手拿起来赏玩,不自觉地又顺手拈了胭脂,意欲要往口边送,又怕史湘云说。正犹豫间,湘云果然在身后看见了,便是一手掠着辫子,另一支手便伸过来“拍”的一下,便把宝玉手中胭脂打落了,随即说道:“这不长进的毛病儿,得多久才能改!”</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虽说这黛玉只是一玩笑话,但就宝玉这默许的姿势,似乎也不是空穴来风。不就是在隐喻宝玉丢的那颗宝珠给了某人?又这宝玉随手就拿起女儿家的胭脂便欲吃的举动,以及湘云顺手就打宝玉手的举动,无不是在展示他俩的“两小无猜”之情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话还没说完,就见袭人走了进来,看见这般光景,也知宝玉是梳洗过了,只得回来自己梳洗。忽又见宝钗走来问:“宝兄弟去哪了?”袭人含笑着说:“宝兄弟哪里还有工夫在家里!”宝钗听完心中已明白。又听袭人叹道:“姊妹们和气,也有个分寸礼节,也没个黑家白日闹的!凭人怎么劝也都是耳旁风。”宝钗听了心中也是暗忖道:“倒别看错了这个丫头,听她说话倒有些见识。”宝钗便在炕上坐了,慢慢的闲言中套问出她年纪家乡等语,留神窥察,其言语志量深可敬爱。</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袭人这番话一出,不得不对她竖起大拇指,虽只是贾府一丫鬟,却能有如此见地,足见她的能力非同一般,不愧是贾母一手调教出来的得意贴身丫鬟。连宝钗都对她充满了好奇,情不自禁地与她闲聊了起来。而这宝钗此举又在规划着什么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直到宝玉回来宝钗才出去。宝玉便问袭人:“怎么宝姐姐和你说得这么热闹,我进来就跑了呢?”问一声也不答,再问时袭人才回答:“你问我么?我哪里知道你们的原故。”宝玉听了这话,见她今日脸上气色不比往日了,便笑着说:“怎么动了真气?”袭人冷笑着回答:“我哪里敢动气!只是从今以后你也别进这屋子了。横竖都有人服侍你,也再别来支使我了。我仍旧还去服侍老太太。”一面说,一面便在炕上合眼倒下。宝玉见了这般景况,深为骇异,禁不住赶来劝慰。那袭人只管合了眼不理。宝玉无了主意,又见麝月进来,便问:“你姐姐怎么了?”麝月回答:“我知道么?问你自己不就明白了。”宝玉听这么一说,也是呆了一会,又自觉得无趣,便起身叹道:“不理我吧,我也睡去。”说着,便起身下炕,到自己床上睡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所有同龄之人都已日渐成熟或有所长进。唯独宝玉仍像个孩子又或是他就喜天天与女子在一块,像极了韦小宝,对于女子,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讨好。但却不及韦小宝的才智,以至于一会得罪了这个,一会又委屈那个,自己却还是一无所知。又这袭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表面看像是在吃醋,实则是在教育宝玉,而宝玉却还不知其然,反倒与袭人怄起气来。这到处留情还真是自讨苦吃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袭人听他半天没动静,竟还微微的打鼾,料他是睡着了,便起身拿一领斗篷来,替他刚压上,就听“忽”的一声,宝玉便掀过去,还仍合目装睡的。袭人便知其意,随即点头冷笑说:“你也不用生气,从此以后我只当哑吧,再也不说你一声儿,如何?”宝玉禁不住起身便问:“我又怎么了?你又劝我。你劝我也就算了,可刚才又没见你劝我,一进来你就不理我,还赌气睡了。我还摸不着是为什么呢,这会儿你又说我恼了。我什么时候听见你劝我什么话了。”袭人回答:“你心里还不明白,还等我说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一举动,明显就是袭人体贴入微,生气归生气,分内之事还是照做。同时这也是袭人极其了解宝玉性情,知道用什么方法能将他制服。一看可知平日里,宝玉与袭人都是袭人明显占上风的。虽说最终没能如愿成为宝玉的姨娘,但试问贾府上下,作为丫鬟谁能有她这待遇呢?也难怪作为宝玉乳母的李嬷嬷会对她如此的不客气。不就是变着法骑在宝玉头上“欺负”她老人家嘛。就说此等整天骑在宝玉头上之女子,王夫人又怎会让其成为宝玉名正言顺的枕边人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正闹着,贾母遣人来叫他吃饭,方往前边去胡乱吃了半碗饭,又回自己房中去了。却见袭人睡在外头炕上,麝月在旁边抹骨牌。宝玉素知麝月与袭人亲厚,一并连麝月也不理,揭起软帘自往里间来。麝月只得跟进来。宝玉便推她出去说:“不敢惊动你们。”麝月只得笑着出来,唤了两个小丫头进来。宝玉拿了一本书,歪着看了半天,突想要喝茶,抬头只见两个小丫头在地下站着。一个大些儿的生得十分水秀,宝玉便问:“你叫什么名字?”那丫头便说:“叫蕙香。”宝玉便问:“是谁给起的?”蕙香回答:“我原叫芸香的,是花大姐姐改了蕙香。”宝玉又说:“正经的反被叫‘晦气’罢了,什么蕙香呢!”又问:“你姊妹几个?”蕙香说:“四个。”宝玉又问:“你第几?”蕙香回答:“第四。”宝玉说:“明儿就叫‘四儿’,不必什么‘蕙香’‘兰气’的。哪能乱配比这些花,反玷辱了好名好姓。”一面说,一面命她倒茶来喝。袭人和麝月在外间听了抿嘴而笑。</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看到这个对话,不得不佩服袭人的才气,竟变着法在怼宝玉,“惠香”不就是说的谐音“会香”吗?这不就明摆着变着法在劝说宝玉,这不分男女有别、外出无定点时辰与其他闺阁女子一天到晚厮混在一处的臭毛病,不就是喜爱贪念她们的香气吗?打今儿起自己房里也有香气了,该在自己房里多呆呆了吧!此处刚好为接下来宝玉同受几个女子的不明之气,而生闷气喝闷酒辞赋大发做好了铺垫。</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一天,宝玉不大出房间,也不和姊妹丫头等厮闹,自己一个人闷闷的,只得拿着书解闷,弄弄笔墨;也不使唤众人,只叫四儿一人。谁知四儿是个聪敏乖巧的丫头,见宝玉用她,她便用尽了方法笼络宝玉。至晚饭后,宝玉因喝了两杯酒,眼饧耳热之际,若是往日则有袭人等大家喜笑有兴,今日却冷清清的一人对灯,好没趣。若是要赶了她们去,又怕她们得了意,以后越发来劝;若拿出做上的规矩来镇唬,似乎太无情。说不得横心只当她们都死了,横竖自然也要过下去的。便权当她们死了,毫无牵挂,反能怡然自悦。因命四儿剪灯烹茶,自己看了一回《南华经》。正看至《外篇·胠箧》一则,其文曰:</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故绝圣弃知, 大盗乃止; 擿玉毁珠, 小盗不起; 焚符破玺, 而民朴鄙; 掊斗折衡, 而民不争; 殚残天下之圣法, 而民始可与论议。 擢乱六律, 铄绝竽瑟, 塞瞽旷之耳, 而天下始人含其聪矣; 灭文章, 散五采, 胶离朱之目, 而天下始人含其明矣。 毁绝钩绳而弃规矩, 攦工倕之指, 而天下始人含其巧矣。</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正看至此,意趣洋洋,便趁着酒兴,不禁提笔续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焚花散麝,而闺阁始人含其劝矣;戕宝钗之仙姿,灰黛玉之灵窍,丧减情意,而闺阁之美恶始相类矣。彼含其劝,则无参商之虞矣;戕其仙姿,无恋爱之心矣;灰其灵窍,无才思之情矣。彼钗、玉、花、麝者,皆张其罗而穴其隧,所以迷眩缠陷天下者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续完,掷笔就睡了。头还刚着枕便酣然睡去,一夜竟不知发生了什么,直到天亮才醒来。翻身看时,就见袭人和衣睡在衾上。宝玉却已将昨日的事付与度外,便推了推袭人说:“起来好生睡,不然冻着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宝玉这哪是读书,分明就是泄愤!平白无故同时被四个女人“围攻”,不是怼他就是冷战他。自己还一脸茫然摸不着头脑,不知所措也着实委屈!奈何自己这性情,又不能怎样。这不一觉醒来,还是服软了,宝玉于袭人而言,就是天生的“耙耳朵”。</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原来袭人见他没在早晨夜里和姊妹们厮闹,若直接劝他,料不能改,故用柔情以警之,却不料他不过半天时间便复好了。不想宝玉一日一夜竟不转身,自己反到没了主意,直至一夜也没睡得好。今又忽见宝玉如此,料定他心意已回转,便越不想理睬他了。宝玉见袭人不应,便伸手替她解衣,刚解开了钮子,便被袭人将手推开了,又自己给扣上了。宝玉别无他法,只得拉着袭人的手笑着说:“你到底怎么了?”连问几声,袭人却睁眼说道:“我也没怎么。你睡醒了便自己过那边房里去梳洗吧,再迟就赶不上了。”宝玉忙问:“我过哪里去?”袭人冷笑着说:“你问我,我哪知道?你爱往哪里去,就往哪里去的。从今日起,咱们两个也丢开手,省得鸡声鹅斗,让别人笑话。横竖那边腻了才过来,这边又有个什么‘四儿’‘五儿’的服侍。我们这些东西,实在是白白‘玷辱了好名好姓’的。”宝玉笑着回答:“你怎么今儿还记着呢!”袭人说:“一百年都会记着呢!我可比不得你,常拿着我的话当耳旁风,夜里说了,第二天早起又忘了。”宝玉见她娇嗔满面,情不可禁便向枕边拿起了一根玉簪来一跌两段,说:“我以后再不听你的,就同这个一样。”袭人赶忙捡起簪子说:“大清早的,你这又是何苦呢!听不听都不要紧,也不用非得这样子呀。”宝玉忙说:“你哪里知道我心里的急!”袭人笑着说:“你也知道着急么!那你可又知我心里怎么样?快起来洗脸去吧。”说着,二人方起来梳洗。</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袭人果真还是非常了解宝玉之性情的。无论她二人怎么闹别扭,但袭人总能想到办法与之化解。袭人不愧是心思缜密贴心周到,难怪宝玉不想让她离开自己身边。因为袭人是他房里真正用心尽心,对他体贴入微之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宝玉往上房去了后,谁知黛玉又来了,却见宝玉不在房中,于是就翻了翻案上的书看,好巧不巧地又翻出了昨儿的《庄子》来。看到所续之处,不自觉感到又气又笑,不禁也提笔续书一绝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无端弄笔是何人?作践南华《庄子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不悔自己无见识,却将丑语怪他人!</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写完,她也往上房来见贾母了,后又往王夫人处来。</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黛玉说话果然有水平,怼人都不带一个脏字。不愧是才情与智慧于一身的女子。而她此举却跟宝玉不谋而合,彼此之间可谓是毫无避嫌之举,也恰巧凸显了二人之郎情妾意情意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谁知凤姐的女儿巧哥儿病了,正忙乱着请大夫来诊脉。大夫便说:“替夫人奶奶们道喜,姐儿发热豆疹已发出来了,并非有别的病。”王夫人凤姐听了忙遣人问:“那能好吗?”医生回答:“病虽险,却顺,倒还不妨。预备桑虫猪尾要紧。”凤姐听了,登时便忙了起来:一面打扫房屋供奉痘疹娘娘,一面传与家人忌煎炒等物,一面命平儿打点铺盖衣服与贾琏隔房,一面又拿大红尺头与奶子丫头亲近人等裁衣。外面又打扫净室,留宿两个医生,轮流斟酌诊脉下药,十二天都不让回家去。贾琏只得搬出外书房来斋戒,凤姐与平儿都随着王夫人日日供奉娘娘。</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凤姐平日里虽忙得不可开交,但对家人仍是关心甚微的。尤其对贾琏这有色心没色胆的耙耳朵看得是最紧,不过这不刚巧就给了他机会?逮着这点事不浪起来才怪。</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而那个贾琏,只要远离了凤姐便要找事,独寝了两夜,已是十分难熬了,便暂将小厮们内有清俊的选来出火。不想荣国府内有一个极不成器破烂酒头厨子,名唤多官,别人见他懦弱无能,都唤他叫“多浑虫”。又他自小父母替他在外娶了一个媳妇,今年才二十来岁的年纪,生得有几分姿色,见她之人无不羡爱。她生性轻浮,最喜拈花惹草,多浑虫又不闻不问,只要有酒有肉有钱,便诸事都不管了,所以荣宁二府之人都想入手。又这个媳妇美貌异常,轻浮无比,众人都叫她“多姑娘儿”。</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原来贾府上下,都喜欢吃锅边肉。原因恐怕是顾及家族颜面,外观再好,腐烂的内心却已深入骨髓,就算包装得再好,也是飞蛾扑火罢了。自宝玉太虚幻境就有启示,为何这最后要让宝玉梦到这等事,原因恐怕是在提早告知贾府上下男子荒淫无度,乃是贾府由盛变衰的一极其重要因素。贾琏虽是才干了得,但也是其中之一人。</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如今贾琏在外书房受煎熬,之前也曾见过这媳妇,早被迷的神魂颠倒,只是内心惧怕娇妻,外表又惧怕男宠,不曾好下手。那多姑娘儿也曾有意于贾琏,只恨没机会搭讪。今天听说贾琏挪到外书房来了,她便有事没事走过去招惹下。惹得贾琏似饥鼠一般,少不得和心腹的小厮们合计,一同帮助遮掩诉求,多以金帛许诺。小厮们哪有不允之理,况且和这媳妇都是好友,一说便成。到夜里二鼓人定,多浑虫醉晕在炕上,贾琏便溜了来相会。进门一见其态,早已魄飞魂散,也不用情谈款叙,便宽衣解带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贾琏虽是贾家管事的一把好手,但绝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在古代他女儿这所染之病,可是大病,但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还无耻的做这等荒诞之事。难怪贾家下人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此等污秽之事。所谓有样学样,有样教样。而他跟凤姐的结合或者说关系维持,最多还是利益牵绊,相濡以沫的感情估摸也并不多。</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天刚好巧哥儿的毒尽癍回,十二日满了便送了娘娘,合家祭天祀祖,还愿焚香,庆贺放赏完,这贾琏仍又搬进了卧室。见了凤姐,正是俗语云“新婚不如远别”,更是无限恩爱,自不必烦絮。</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贾琏这哪是什么久别胜新欢之举,分明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做贼心虚,恰巧又让人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次日早起,凤姐往上屋去后,平儿收拾贾琏在外的衣服铺盖,不承望枕套中抖出一绺青丝来。平儿会意,忙拽在袖内,便走到房内来,拿出头发便向贾琏笑着说:“这是什么?”贾琏看了忙要抢夺。平儿便要跑,反被贾琏一把揪住,按在炕上,掰手就要夺,口内还笑着说:“小蹄子,你不趁早拿出来,我把你膀子撅折了。”平儿笑着说:“你就是个没良心的。我好意瞒着她来问,你倒赌狠!你再赌狠,等她回来我就告诉她,看你怎么着。”贾琏听完忙陪笑地央求说:“好人,快赏我罢,我再不跟你赌狠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贾琏与平儿相对宝玉与袭人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在地一个在天。原因就是平儿遇到的人不是宝玉。因为唯独宝玉才是贾府唯一一个倡导“女尊男卑”思想之人,而其他人,包括贾琏在内都是反其道而行之的。所以在贾府人看来的贾琏准姨娘平儿,在凤姐与贾琏二人眼里,始终只不过是一个被利用而随时可辱骂挨打的心腹丫鬟而已,一腔用心付出的热情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善待。</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凤姐的声音。贾琏一听赶忙松了手,平儿刚起身,凤姐就走了进来,只是命平儿快开匣子,替太太找样子。平儿忙答应了找时,凤姐见了贾琏,忽然想起来问平儿:“拿出去的东西都收进来了么?”平儿回答:“收进来了。”凤姐说:“可有少了什么没有?”平儿说:“我也怕少了一两件,便是仔细地查了查,也不少。”凤姐忙说:“不少就好,只是别多出来才好?”平儿笑着说:“没丢已是万幸,谁还能添出来个啥来呢?”凤姐冷笑着说:“这半个月难保干净,或者有那相厚丢下的东西:戒指、系腰用的长巾、香袋儿,再不就头发、指甲的那都是东西。”凤姐这一席话,说的贾琏脸都黄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凤姐不愧是经历过大事的人,这男人的小伎俩可是清楚的很,心里跟明镜似的。无不显露了凤姐这处事不惊,条理清晰的处事之风。而且对贾琏为人了如指掌。</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贾琏在凤姐身后,只望着平儿杀鸡抹脖使眼色儿。平儿只装着看不见,便笑着说:“怎么我的心和奶奶的心是一样的!我就怕有这些东西,便留神搜了搜,竟是一点破绽都没有。奶奶若是不信,那些东西我都还没收呢,奶奶亲自去翻一翻就知道了。”凤姐笑着说:“傻丫头,他便是有这些东西,哪里能叫咱们给翻着呢!”说完寻了样子又上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一对比才知,凤姐那聪明都是假聪明,平儿才是真聪明。她深知自己的地位如何,懂得如何在夹缝中求生存。虽说她平时对凤姐都是言听计从,但还是有自己独特见解的为人处事之风的。</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平儿指着鼻子晃着头笑着说:“这件事你的怎么回谢我呢?”喜的这贾琏身痒难挠,跑上来搂着,“心肝肠肉”的乱叫乱谢。平儿还是拿了头发笑着说:“这可是我一生的把柄了。对我好就好,不好时就把这事给抖露出来。”贾琏笑着说:“你只好生收着就是,千万别叫她知道就行。”口里说着,却趁平儿不防,便抢了过来,笑着说:“你拿着它终究是个祸患,还不如我烧了它最好。”一面说着,一面便塞于靴掖内。平儿咬牙说:“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过了河就拆桥,明儿还想我替你撒谎!”</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虽说贾琏待平儿不怎么样,但她对贾琏还是有些许情份的。她这一处理可谓是一箭双雕,一可以提升自己在贾琏心目中的地位,二可让自己不成为贾琏凤姐二人的“出气筒”。这进退自如的姿态也着实高明,让人看得直呼拍手叫好。</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贾琏见她娇俏动情的很,便搂着求欢,被平儿夺手跑了,急的贾琏弯着腰恨道:“死刁钻机灵的小淫妇!一定的浪的人上火来,又跑了。”平儿在窗外笑着说:“我浪我的,谁叫你动火了?难道图你受用一回,让她知道了,又的讨厌我了。”贾琏回答:“你不用怕她,等我性子上来,就把这醋罐打个稀烂,她就会知道我的厉害了!她防我像防贼似的,只允许她跟其他男人说话,却不许我和其他女人说话;要是我和哪个女人略亲近些,她就疑神疑鬼的,不论是小叔子侄儿,还是大的小的,她都是有说有笑的,也不怕我吃醋的。以后我也不许她见他人了!”平儿便说:“她醋你倒是可以,你醋她那可不得。她本就行的端走的正的;而你一行动便是有坏心的,连我都不放心,更别说她了。”贾琏忙说:“你们两个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都是你们行的就是对的,凡是我行动就都存了坏心。早晚要你俩死在我手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此时的贾琏对待平儿,根本没什么情感,只是把她当做一个一时快活的玩物而已。平儿深知自己的处境,并不会图这一时之乐而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平儿果真是个睿智的女子,这也为她之后顺利取代凤姐之位奠定了基础。</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话还刚说完,就见凤姐走进院里来了,又见平儿在窗外便问:“要说话两个人不在屋里说,怎么跑出一个来,隔着窗子,是什么意思?”贾琏在窗内接话说:“这你得问她,倒像这屋里有老虎要吃她呢。”平儿回答:“屋里一个人没有,我在他跟前作什么?”凤姐儿笑着说:“正是没人才好呢。”平儿听完便说:“这话是在说我呢?”凤姐笑着说:“不说你说谁?”平儿回答说:“以后别想我再说什么好话来了。”说着也不帮凤姐打帘子,自己倒先摔帘子进来,往那边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凤姐不但会算计,还懂心计。这动不动就往平儿身上质问来质问去的姿态,果真还是个重利忘义之徒,最后也是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凤姐只得自个掀帘子进来说:“平儿疯魔了。这蹄子真要降伏了我,小心你的皮!”贾琏听了已躺倒在炕上拍着手笑道:“之前我竟不知平儿这么利害,从此倒是服了她了。”凤姐便说:“都是你惯的她,我只和你说!”贾琏听完忙说:“你两个不投合,又拿来拿我出气。我赶紧躲开你们。”凤姐忙说:“我看你躲到哪里去。”贾琏则说:“我去去就来。”凤姐忙说:“我有话和你商量。”不知商量何事,请听下回分解。</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话说这平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虽说这贾琏凤姐都擅长算计,攻于心计。但她竟能运筹帷幄,同时做到手握两人之把柄,她的聪明才智着实不可小觑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此回全因“通房丫鬟”之关系而随之展开。却不禁让人心生感慨,同是通房丫鬟,只因服侍之人不同而有了不同的境遇,却也因二人处事之风有了不同结局。袭人与宝玉,这袭人可谓是占尽了上风,而平儿与凤姐贾琏二人,平儿可谓是受尽了委屈,堪称夹缝中求生存,不得不佩服起平儿的智慧。但袭人平儿二人又同是聪慧以及善良之人,而二人最后之结局也是跌宕起伏式大反转,让人情不自禁地心生怜悯之心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不过俗话说的好,脚合不合身只有自己才知道。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虽说袭人于宝玉而言乃是占尽了上风,但却未能如愿成为宝玉真正之姨娘,而平儿于极度苛责下人的凤姐以及视平儿为玩物之贾琏的相处,虽是异常艰难,却仍能过得如鱼得水。她这两头既不好对付,也不能完全一边倒的境遇,却还能让互相牵制的贾琏与凤姐身后发颤,可谓是睿智到了极致。所以这最后也是苦尽甘来,水到渠成收获了美好的结局。</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袭人与平儿,同是智慧担当的“准姨娘”,必能成为贾府侃侃而谈、津津乐道的讨论对象。但二人却因选择与处事态度的不同,结局也是大相径庭。不得不佩服,这贾府深宅大院里丫鬟的求生之道学问之深也!</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