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薄雾轻烟

冰

沙港河岸的清晨，是那么宁静，河水清澈，缓缓东流，蜿蜒曲折穿行在绿绿的田野间，流向远方，遥望它的尽头，消失在白色的薄雾中。深色的村庄，树木、竹林中可以看到熟悉的房项剪影，点缀在大片绿绿稻田中，是那么和谐自然，林间房顶冒出缕缕青烟，带着稻草燃烧过的淡淡芳香在清晨的空气中弥漫，悠悠荡荡在空中游动飘散最后融化在晨雾中，家家户户开始做早餐了。我坐在牛背上，老牛啃食着路边的青草，几只小鸟在牛嘴旁抢食着草中飞出的昆虫。我的肚子也咕咕叫了，回望我的老屋，在杨柳树的环抱中，也隐隐约约冒着炊烟，那么美好，带着亲人的气息。

这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老家一个春天的晴朗早晨。那时生产队95%以上的土地种着稻谷，乡亲们都烧稻草做饭。耕牛也常年吃稻草，每家每户都有大大小小的稻草垛。每到秋收季节，人们除了把粮食颗粒归仓，稻草也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短草细渣也没有浪费。

那年月柴草、粮食都是集体分配的，没什么多余，若家中有婚丧喜事，就要想别的方法，要拉着板车步行到几十外的老山里，去寻找当地人砍柴后剩余的柴草，那些剩余的柴草多数是里面夹着很多带有尖刺条的灌木。我老家的人们，用木叉和砍刀将其砍倒、捆好、装车拉回家，作为烧柴的补充，那时秋后老家的乡亲们节假日主要是干这些事，几家合伙供一辆板车各出劳动力每家砍一车柴草，有些家庭缺少善长插秧的女同志，有些人家又缺善长拉车的小伙子，这个季节小伙子就专找缺少男劳力拉车的家庭帮忙，到插秧季节自留地插秧就有人还工，互相帮助，取长补短相得益彰。

秋收后人们除了参加冬季农田水利建设外，生产队内的劳动主要是忙着积肥，准备种油菜。主要的积肥方式是“烧火土”(也叫烧火粪），把田边地头荒滩草地上的草皮铲得光光的，这草皮和碎土是烧火土的好材料，稻谷收获后的短草细渣是烧火土的精料。每到这个季节，油菜苗地肯定会烧火土，家乡的火土烧得很讲究，分“明火”和“闷堆”，大田里烧的一般采用“明火”，在小块地上烧的一般为“闷堆”。

一般烧火土的时间选择在下午，燃料晒得最干的时候。首先整好菜苗地，把土块砸碎晒干，把底土整成长方形，并把土块翻松，上面形成小沟槽状，再加边草(也叫引火草)最好采用优质稻草，绕底土边沿一圈，然后加短草细渣，上面再加晒干的草皮和碎土，整平后加盖土，盖土是底土周边预留的，这盖土多少是根据下面燃料的多少决定，下面可烧的燃料多，多加盖土，反之减少。加盖土时要注意把引火的边草留在外面。盖土完成后要抓紧时间点火，遇到土块不是特别干时要及时点火，防止土把水分传进燃料里，点火是将一周的边草全部点燃，开始点火时，短时间火会很旺，外面的引火草烧完后，就没有明火了，土块的缝隙间冒出细细青烟，带着特有的香味，每当这个时候，人们总会沿着这火土的四周转转，观察烧的进程，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这种烧法就是采用的“明火”。“闷堆”的烧法也差不多，一般规模较小，底土多为圆形，不用边草，只需一把引火草，底土上直接加晒干的草皮或短草细渣，将引火草深插在燃料中，一头留在外面点火，点火后然料在土里面封闭闷烧。这样的烧法称闷堆，火土燃烧过程中也需加强管理，发现烟雾过大燃烧过快的，要适当加盖土，控制火势，不能让火土烧红，烧“过”了就没有肥效了。火土燃烧完全后，趁热扒开，里面全部是黑色土粒为最佳，然后淋上农家肥搅拌均匀，用铁锹整形拍平，面上浇水用铁锹收光，让农家肥与火土发酵，这样就成了油菜苗圃的上等肥料。

每到这个季节的傍晚，到处青烟缭绕，散发着家乡秋天特有的味道，那么迷人让你陶醉其中，那缕缕轻烟伴着晚霞，这就是印象中家乡最美的秋景。

随着时代发展，社会进步，特别是改革开放后，机械化耕作已成为主流，老家的耕牛也少见了。农村厨房改革，普通农家也烧起了液化气，电炊具也普遍推广，柴草就很少进厨房了。

这样一来，每家每房门口的稻草垛再也看不到了，机械化收获稻谷，把粮食收回了，稻草留在了田里，这留在田里的稻草会影响下一季种植的耕作，人们就想了一个最简单的偷懒办法，用火烧，这方法快捷，不费力，但隐患很多，遇上突然大风，火势就难于控制，很容易烧到庄稼、房屋，后果不堪设想。再者这个季节成片禾杆焚烧，烟雾弥漫，粉尘肆虐，也会影响人们的健康。

面对这一现象当地政府，出台政策加于干预，严禁禾杆焚烧。现在收稻机械也以时具进，收稻机械直接把禾杆打碎，均匀散在田里，稻子收获后，翻耕机械把碎稻草压在泥土中作为肥料，这就是禾杆还田，具改良土壤又增加了土地肥力一举多得。这样的机械化作业又成为一道新的秋景。

现在的人们种地，机械化耕种、收获，肥料全部采用化肥，没有人再肯把农家肥费力费时地运到田里了，也没有人再肯费力地烧火土了。原来薄雾轻烟的春晨、青烟缭绕的晚霞秋景、魂牵梦绕的悠悠炊烟已成为永远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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