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子墨

　　母亲是外婆唯一的女儿，上有长兄，下有小弟，自幼备受父母宠爱，性格也比较独立好强。记忆中父亲总是忙碌的，所以家里只有遇到大事情，他们才会坐在一起商量，小事全是母亲说了算，天长日久养成了她自信独断的性格。

在我的印象里，母亲一直是一个勤俭的人。年轻时家境并不怎么富裕，为了养育我们，一直辛苦工作，省吃俭用，但从没叫苦，即便偶有拮据，但对子女教育上的投资却从没吝啬。那时家里的柴米油盐，是必须有囤货的，好像只有这样母亲才会心安理得的过日子。有一件事是经常被我和弟弟拿来和母亲开玩笑的，那时鸡蛋还是比较稀缺的食物。那年父亲得了骨膜炎，做了手术，亲戚好友来探望的不少，罐头、鸡蛋、水果放满整整一柜子，但是母亲还是按照固有的节奏安排着家里的吃喝拉撒。家里没有冰箱，害怕鸡蛋放不住，就一颗颗放在米坛子里储存起来，结果并未如其所愿，囤着的鸡蛋发绿长毛了，一大盆鸡蛋坏了全部扔掉，母亲的心痛是可想而知的。每当我和弟弟旧事重提，她还会难过一阵。到后来生活条件好了，她也没有改变节俭的习惯，当然对于我们的浪费更是深恶痛绝！

母亲有一双勤劳的手，总是在花着心思不断改变家里的近况。她喜欢做衣服，我们小时候的衣服都是出自母亲之手。母亲说在她出嫁时，外爷给她送了一台缝纫机，可能就是带着责任而来，到了父亲家，就开始为我们家的老老少少缝缝补补，把一家人打理的干干净净。特别是父亲，穿上她做的中山装，真的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令左邻右舍羡慕不已。包括上高中时，同学们知道母亲的手艺，衣衫破了也拿来让她缝补。

母亲还有一个最大的爱好是装修房子。直到现在，只要提到“装修”两个字，立马就会兴奋起来。我们家装修房子从来没请过设计师，从装修开始，先做什么，后做什么母亲思路门清，即便是儿女们装修，她也高度重视，积极参与，出谋划策。

母亲在家里爱折腾是小有名气的，一年半载，她总会寻思着对家里的摆设做一些调整，以求得感官上的变化，体验视觉上的新鲜感。到后来搬进单元，因为家具都有了固定的摆放位置，才就此作罢。

母亲在衣着方面也是个特别讲究的人。年轻时会做衣服，后来不做了，买衣服就特别挑剔，所以比同龄人会打扮。记忆最深的还是她那件枣红色的旗袍，二十多年前，她随单位同事出差去太原，兴致勃勃的给自己买了一件旗袍。这在当时我们这个小城市来说，无异就是一件奇装异服，我开玩笑问她什么时候穿？母亲哼哼着笑而不语，但开心溢于言表，可见喜爱之甚。后来实际上也验证了我的判断，那件被母亲视若珍宝的衣服也只是穿着照照相，大部分时间就像工艺品一样被装在精美的盒子，搁在衣橱里。

母亲退休之后，猛然间闲下来，感觉大不适应，所以各种爱好也随之而来，先是上老年大学合唱团，后来买了一台雅马哈电子琴，自弹自唱，自娱自乐。看到外孙女弹钢琴了，觉得好，又买了一架钢琴，水平一般，但特别享受这个过程。每天收拾完家里的生活，总要坐下来弹一会，惹的左邻右舍的阿姨们羡慕不已。

因为有大把的时间需要消遣，后来母亲和亲家母又学会了一门手工艺----缝制椅子坐垫。那是个细活，一针一线，包括布料的选择和颜色搭配都特别用心。每当做好一件成品，就非常有成就感，侍弄着摆在床上欣赏，颜色如何过度，背面选择什么样的丝绒等等，有时意犹未尽还会叫上我。后来竟然偷偷的给我做了六块，说放在椅子上不冰冷，对身体有好处，其实我并不怎么喜欢，只是被母亲一针一线的心意所感动。总担心她年纪大了，针线活对眼睛会有伤害，就极力劝说，然而收效甚微，一有空就偷偷地做，送亲友、送同事，乐此不疲。

母亲是个坚韧好强的人。父亲退休后第四年，查出来直肠癌多发性肝转移。在父亲患病四年期间，她为之付出了很多心血，至今回想起来，都能感受到当初的种种不易。在北京一年多的就医期间，她寸步不离守护在父亲身边，一日三餐，化疗急救，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会惊扰我们，电话里也总是报喜不报忧。医院里的条件一般，但对于一个六十四岁的老人来说，每天睡在钢丝床上，那种不易是可想而知的。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之下，父亲一直恢复的很不错。

2016年父亲经过一次大手术，也就两个多月时间，在母亲的悉心调理下，身体上和心理上很快就适应了新状态。当集团公司领导探望病榻中的父亲，得知他术后的良好恢复，也对母亲的精心照料竖起了大拇指。2017年当父亲旧病复发，医生再无回天之力时，她冷静的做了决策，似乎连一点眼泪都没有，只是有条不紊地安顿着家乡的父老乡亲如何迎接父亲亡灵的回归。直到第二年父亲生日那天，我才看到她撕心裂肺，嚎啕大哭的样子。也许冷冷清清的家给她带来的只是无尽的思念与不安，孤独难以言喻。也就在那天我看到了母亲冷静坚强的外表下，有一颗破碎凄楚的心。

父亲走了之后，坚强任性的母亲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脆弱了许多。遇事总要与儿女商量商量才放心，不再自作主张，自下结论，一改往日自信独断的强硬风格，可能逞强一世的母亲确实是老了，力不从心的缘故吧。

百善孝为先，想想母亲辛苦的一生，和为家庭付出的一切，希望在母亲的余生，尽量满足她的需求，让她的晚年生活不再孤单，老有所养，老有所依，老有所乐，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健康快乐幸福，就是对母亲唯一的祝福和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