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香港人回来了。”朋友放下电话,告诉大家。“现在哪呢?”“机场。”“要去接吗?”“他没说”。</p><p class="ql-block"> 香港人是朋友以前的合租客,67年属羊人,来加拿大前前后后约三十年了,他以前是在温哥华住的,但因为那里生活成本高,才移居到蒙特利尔,懂英语,入了加拿大籍,因没有技术,手又有点问题,找工比较难,所以很长时间都做着清扫的工作。空余时间,他也会去商场帮着搬搬东西,算多打一份工。听朋友介绍,他很节俭,除了一身换洗行头,起码的起居用品,基本没多余的东西。饮食方式,以煮烫为主。所以朋友炒菜包饺子煮馄饨,只要叫他,他便会咧开嘴笑得合不拢,然后吃得满头大汗。但他很少回请,因为身体原因,朋友也不以为意。如果有力所能及的,朋友叫他,他也一定很快响应,当然,每次都能得到一顿大餐的回馈,如果耽误时间久了,比如陪去医院做翻译,朋友也会根据市场价,给他相应的报酬。他来加拿大年头虽不短,却也没什么朋友,也没亲人,曾经谈过一个女朋友,因为他穷跟人跑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问“他有住的地方了吗?”朋友说“他说约了人晚上9点看房,现在机场待着。”估计大约是想到朋友这落落脚,知道人多,就没好意思开口。7点样子,朋友开车出去了,约莫一顿饭功夫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小皮箱,香港人的,要寄放几天。据香港人自己的说法是,房间太小太黑,所以没成,回机场去睡了。</p><p class="ql-block"> 特鲁多机场挺人性化,即便不乘飞机,也可以让你逗留。所以还有流浪汉常常也住在机场。这种时候也就没有什么高低贵贱可言,大家互相照应,比如方便、洗漱时,怕别人占了位置,就得人帮看着。看来,没找到住处之前,香港人就准备这么待着了,而且事先就打定的主意。</p><p class="ql-block"> 我们很好奇,他不事先联系好住的地方才过来?也不至于穷到这地步,如果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就一直住机场?“说的就是啊”朋友一边回应,一边直摇头。</p><p class="ql-block"> 过了两三天,香港人终于来电话了,他在离我们较近的一个Tim Hortons待着,那地方据说一般是穷人的聚集地,可以喝咖啡,上网,聊天。香港人说自己明天要回到老房东那去住了,半地下房,房子倒还长,只是开间有些窄,彩光也不大好,白天得亮着灯,房租每月370元。这个数即便是合租,在蒙特利尔也算是便宜的了,但估计香港人还是嫌贵,因为他来的那天朋友已经告诉他这个信息了。接着朋友叮嘱我们,晚上多做点饭菜,他要给香港人打包。我们做了米饭,洋葱炒牛肉,红萝卜片,煎了鸡蛋,朋友用羽绒衣包着饭盒,还顺带拿走了我的几片创伤贴。</p><p class="ql-block"> 这个晚上,朋友出去的时间比较长,回来已经九点多了。他等香港人吃饭,然后一起喝咖啡,聊天。香港人的脚全起泡了,不知这几天走了多少路,估计是为找工作。朋友劝香港人“这样省,留钱给谁用啊?”香港人回答:“给家人用啊。” 原来,他有一个半身不遂的弟弟,是他们兄弟几个养着的。香港人专门留了一个银行卡在弟弟身边,以备弟弟需要时用。朋友告诉我们,临了,帮香港人联系了一个50元一晚的短租房,并且欲为他付钱,香港人不肯,仍旧回机场了。</p><p class="ql-block"> 外面已经零下6度,地面有冰垢,朋友说,这在加拿大算是暖冬,往年这时节,雪都下过多少回了,并且还是厚厚的那种。我们再也没言语。这一晚,我没睡好,胸口堵得慌。他们也许跟我一样吧。</p><p class="ql-block"> 在机场待了七天以后,香港人终于搬进了以前的老出租房了。朋友说,他的手比以前抖得更厉害了,神经性的,左手五个指尖总是往下抓的样子,不能用力,搬家的活也干不了了,他对朋友叹到:“现在生存难呐!”</p><p class="ql-block"> 朋友似问,又似自言自语:“他这种情况怪谁?”我随口到:“命运!”好好珍惜生命,认真过完这辈子,下辈子或许会是另外一种样子。没有谁说得清楚,仔细想想,身体健康头脑又正常的人,多么幸运!我们真该好好生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