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从省城的西南郊,到东北方向的D县大约有60多公里的路,一大早乘公交车到长途车站,换乘长途汽车到D县,又急匆匆地赶了五六公里的路才到了二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学校已经大变样,“复课闹革命”进入常态,虽然是假期学校里没有多少人,但是校园干净整洁,绿树成荫,教室也是窗明几净,到处都显示着蓬勃生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一进校门就向门卫大爷打听学校的情况,然后又到教务处找管事的老师。当年我入校的时候没见过班主任老师,认识的校工和同学一个也没找到,等费尽周折找到教务处主任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我向老师详细地说明来意,还解释了转学前后的情况,然后请他帮忙把小学毕业证找出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教务处老师听后想了一会儿,然后耐心地告诉我,“你当年入校到现在已经三年了,学校武斗的时候损失了一些资料,你的毕业证到哪去了很难说,现在也没有办法查找。”他又问,“你都应该初中毕业了,还要小学毕业证干什么?”我按照来时伙伴们出的主意编瞎话,“我的转学证丢了,正好又赶上东北武斗,也就再没上学。现在想参加工作,可必须得有个不在校的证明。要有小学毕业证就可以说明问题了。”我接着恳求老师“要不然您给我开个小学毕业证丢失的证明?”老师笑了笑说“我倒是想给你开一个,可让一个中学来证明你小学毕业,这也不符合逻辑啊!再说你什么时候入校,我也找不到什么凭据,你还是到原来的小学去看看吧,让他们给你开一个,也只是为了参加工作吗!”我无言以对,只得悻悻地离开了县二中,又马不停蹄的奔向矿务局子弟学校。</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从县二中到矿务局子弟学校需要绕道县城,一路上我努力地搜寻从前的记忆,心里默念着曾经的同学和老师,希望老天马上派来一位熟人,帮我办成这个证明。要是赶不上W队招工,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伙伴兴高采烈地加盟W队,那个冰火两重天的场景我真是不敢设想。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惶恐不安,手脚发软,就在一个商店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阵风刮过来饭菜的香味,也想起该买点什么东西填饱肚子了。可从口袋里摸出钱来之后,才想起早上忘了跟老妈要粮票了。没有粮票在那个年代别说是吃饭,凡是与粮食相关的东西你都买不出来。坐在台阶上向四周张望,没有一个熟人。进到副食店看了看,只有几样蔬菜,水果之类可吃的东西一概没有。“屋漏偏逢连阴雨”,本就心慌意乱,再加上饥肠辘辘,真是既无奈又无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没办法,一咬牙一跺脚,还是想办法去子弟学校办证明吧。刚出店门看见一位卖冰棍雪糕的老大娘推着小车经过,忽然想起这雪糕可是牛奶做的,说不定多吃几根也能让肚子舒服一点儿。于是赶紧叫住老大娘,掏钱买了十根雪糕。那时物价低,一支冰棍四分钱,一支雪糕八分。可是当时人们的工资也不高,一天也就是一块钱左右,一个人一次买十支雪糕是很奢侈的事儿,要知道这八角钱可以买五斤面粉,或者买一斤猪肉。老大娘很高兴碰见一个大主顾,我也很高兴能一次吃这么多雪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边走一边吃,子弟学校也就没觉得太远。可到了学校一打听却“傻了眼”,当年的班主任老师、数学老师都调走了。教导主任听说我要开一个在子弟学校毕业的证明,连连摇头,“你怎么证明你在我们学校毕业?过了三年了,你又找不到当年的老师,这个证明不能办。”他说得斩钉截铁,不让我作任何解释,就把我从办公室轰了出来。教导主任的行为让我晕头转向,到W队工作的希望被他彻底粉碎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不甘心就这样回省城,漫无目的地绕着教学楼转圈,盼望着出现奇迹。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奇迹”真的出现了。十支雪糕吃得我肠胃不适,反复跑厕所,竟然在第三次上厕所时碰到了当年教美术的徐老师。真是“苍天有眼”,我迫不及待地向徐老师叙说了我办理毕业证明的全过程,请徐老师无论如何也要为我作证。徐老师反复地询问了事情的原由,十分惋惜地说“你不上学是不对的,可你失学了也没有办法,只能去工作了。”然后带我去找教导主任,我详细地讲述了我的入学时间,班主任老师和数学老师的姓名,几位班干部的名字。教导主任听罢,才在徐老师的一再肯定之下,给我开出来一份可以说明我在1966年毕业于矿务局子弟学校的证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拿到证明之后,徐老师又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反复问我这份证明能不能用,如果不能工作就还是要想办法上学。要是上学有困难,就再回子弟学校来,他再帮着想办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徐老师高高的个子,戴着深度近视眼镜,说话慢条斯理,文质彬彬的学究模样。是当年少数几个完全用普通话教学的老师之一,他那时知道我们几个外地转学来的学生,与当地同学不大合群,每次上美术课的时候都特别关注我们几个人,找机会在课堂上和我们互动。记得学校搞过一次“抗美援越”漫画展览,我们几个人在徐老师的指导下画的漫画还都得了奖。因此在校的时候,我们和徐老师的关系非常好,课余时间经常到他的办公室,听他讲一些努力学习成才的故事,他也会和我们聊聊家常。这次徐老师又帮了我一个大忙,心里非常感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离开学校的时候,我向徐老师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带着感激和不舍的心情告别了敬爱的恩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69年9月4日,凭着徐老师帮着开出来的毕业证明,我被W队招录,成为国家地质队的一名队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