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第十次告白·下部

王域之

一

初恋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若隐若现，可爱动人。总想试着抓住它，却又怕捂在手心太紧。于是还她自由，让她漫舞在无垠的旷野中。

随着新年气氛越来越浓烈，楚材心里亦越发感到慌乱。

本来不打算过年回家的他，这天竟接到高中同学的电话。

楚材跟这同学很有渊源。高一时，有次考试。楚材发现自己忘了带笔，还是这位同学雪中送炭，借给他一支。高二分班，两人竟分到了同一班。于是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高考完，由于两家相隔太远，外加当时通讯没那么方便，便渐渐断了联系。

楚材接到电话，既吃惊又兴奋。俩人便从刚认识，一直聊到高中毕业，最后聊到现今各自的生活。

这位同学说，为能联系上楚材，前几日还专门跑去他家一趟。告诉楚材，大年初六他要结婚，邀请楚材一定参加。

楚材本想说今年不回去，可想到两人高中时的点点滴滴。又不忍拒绝，便只好答应了下来。

这晚，楚材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朋友一个个都结了婚，自己却还是孤身一人。越想越觉睡意全无。于是，他又想到了柳茹奚，这个让他如痴如醉的女孩。

一个人伤你越深，你便越难以忘却。

毕业后的前几年，楚材都不敢谈恋爱。即使有女生喜欢他，他亦是刻意躲着。他甚至妄想哪天，柳茹奚还会回到他的身边。

时间会淡化世间的一切，包括你的记忆。

后来，楚材也试着走了出来，并交往过两个女孩。尽管每一次交往，楚材都真情以待，可结果总是差强人意。

一个女孩借了楚材五千元后，连夜消失得无影无踪。另一个则嫌楚材家里太远，要楚材在这座城市买套房。这对毕业没几年的他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

人生往往就是这样，你越认真，命运就越捉弄你，直到你遍体鳞伤。

楚材躺床上思虑良久，突然意识到：人这一辈子，不管用何种方式，总要在另一个人的陪伴下，慢慢老去。人生很长，老天怕你太孤独，所以借给你另一个灵魂。当你每天睁开眼时，还能第一时间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次日一大早，楚材不假思索，便在网上抢购了一张，回家的火车票。

二

我撕开了一个奇怪的梦，在一个寒冷的冬季。梦里漆黑一片，越走越不见边。黑暗之外，我清晰听见，人群纷杂，汽笛轰鸣。我甚感焦虑，好似被永封了躯体。我拼尽全力，想在这黑暗里寻得一丝光线。慌乱间，竟无意撕开了一个口子。我凑近一看，原来这黑暗的周遭，竟全是虚无的假象。

楚材回到家的第二天清晨，母亲便急匆匆将他从梦中揪醒。让他收拾一下，说待会邻居家阿姨要带他去相亲。

以前听人说起相亲，楚材甚觉不可思议。在他看来，都二十一世纪了，竟还有人相亲。可当轮到自己时，方知，并非所有人都适合自由恋爱。

楚材站在镜子面前，摸了又摸，看了又看。自觉满意后，便像个新郎官似的，满怀好奇且忐忑着心情，跟那阿姨去往女孩家里。

那女孩家住半山腰，不远也不近。楚材坐了二十几分钟车程，又步行了十几分钟的山路，方才来到她家。

女孩父母已然知晓，便早早等在门口。看到楚材，便满堆笑脸接过手中的礼档，客客气气地迎进了门。

楚材拘谨地端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敢动。紧张着神情，空白着脑子。好似犯了错的小孩，正等待女孩父母的审判。

闲聊中，当得知楚材是研究生，工资待遇还不错时，女孩父母很是满意。她母亲更是从柜子里倒腾出厚厚的几叠照片。一边指着照片里黝黑且矮小的女儿，一边不忘夸赞女儿的乖巧与可爱。

等快要回去时，楚材这才知晓，原来那女孩今年没有回家。父母本想着，先替女儿把亲相了，把把关。如果觉得可以，便让两人在网上谈。

楚材来时还信心十足，可当得知这种安排，好似泄了气的皮球。本来笔直的肩膀，瞬间耷拉了下来。记了手机号码，便匆匆走出了门。

往后两年，每至五一或国庆，楚材都要回趟老家。说是探亲，实则是为了相亲。

有些事就是这样，本来开始极度抗拒。可当习惯后，也便不由得沉浸其中，开始享受这种过程。

在连续相亲九次，连续告白九次后，楚材颇感度过了漫长的九年，见证了各种各样的女孩。

有的比楚材小很多，开始说愿意。谈着谈着，又莫名不愿意了。也有的因为距离太远，没聊几月，便以受不了“异地恋”草草结束。

当然，还有当面答应的挺好，等再发微信时，一条都不回。有时，楚材甚觉自己遇到了神经病，但又拿不出有力的证据。

本想着，可能自己不太适合相亲这条道。正准备放弃时，姑姑来电，说又给他介绍了一个女孩子。

姑姑说，女孩是她家邻居。名叫晋实，比他小三岁。大学毕业后，留在家乡当老师。不仅人好看，性格也很温柔。叮嘱楚材认真对待，不要错过这次姻缘。

三

爱情就是这样，当你准备远离它时，它却赖着脸皮，又主动敲响你的窗。

楚材与晋实第一次见面，相约在她家小区门口。这已是他第十次相亲了。心想，假如爱情是命里注定，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他们微信也有聊过，但聊的不多。不过早就达成共识。若见面，彼此感觉可以，便去见女方家长。若彼此不感冒，便各自回去。

楚材看到晋实的第一眼，只见她扎着一个可爱的丸子头，戴着一副金色边框眼镜，身穿一件蓝色的连衣裙。身材略胖，皮肤白嫩。赤色的口红，显得格外耀眼。

尽管不算漂亮，但给人一种莫名的踏实感。

晋实话很少。楚材问一句，她则回一句。聊的不多，但彼此感觉都还不错。

晋实告诉楚材，她亦相过几次亲。

她说，有一次，邻居阿姨给她介绍过一个男孩子。为能撮成她俩，那阿姨几次三番跑去她家。后来出于礼貌，父母便让带男子来家里坐坐。

那男子是名理发师。

晋实看到他的第一眼：“只见男子染着一头黄发，穿着一件破了洞的牛仔裤。说话嬉皮笑脸，流里流气。”

临别时，那男子还不忘丢给她一万元。晋实着实吓了一跳，硬将那钱塞还给了男子。

晋实很反感男子举动，甚觉被侮辱了。当晚直说两人不合适，便删了对方微信。

原以为此事告一段落。未成想，那男子不死心。竟自带凳子，每天守在校门口，等待下晚班的晋实。

晋实吓得够呛。以致有段时间，放学都不敢回家。一直等那男子走后，才敢骑电动车快速离开。

俩人聊了很多，楚材甚觉诧异。相了那么多亲，这次他才真正感到随性自然，不带半点虚伪做作。

于是，决定去见晋实的父母。回去的路上，俩人从开始的羞涩，不由间竟牵起手来。

最美的爱情，本身就是化繁为简，无需太多无聊试探与考验。

楚材与晋实相识五个月后，在双方家人的见证下，于国庆的某天订了婚。又过了四个月，春节时分。两人十指紧扣，步入了婚姻殿堂。

婚礼上，楚材捧着花，看着晋实美丽动人的样子。那一刻，他眼角湿润，莫名想哭。但又强装镇定，紧紧牵着晋实的手，朝幸福的彼岸走去。

又过了一年，楚材与晋实生了一个可爱的宝宝。一半像他，一半像她。

看着宝宝一天天长大，再想想这些年的曲折经历。楚材甚觉自己好似做了一场梦。仿佛在今天，亦仿佛在昨天。

想着想着，也便笑了。（完）

2023.11.29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