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轶事之二 《批判会》

白云居士

　　现在的人很难理解当年阶级斗争的年代，政治运动一个接着一个。到了七十年代，人们对政治运动产生了厌烦的情绪，有的开始消极对待，特别是在农村开展的政治运动与农民没有关系，所以是应付了事。我们插队时也赶上了全国开展批林批孔运动。＂批林批孔＂，就是批判叛逃往苏联，摔死在蒙古温都尔汗的林彪和中国古代的孔夫子孔老二。

　　在当年，开展政治运动是非常严肃的。每一次运动，都是人人自危，生怕自己成为运动对象。一旦成为运动对象，就有可能成为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不但自己遭殃，而且还珠连子女家人。在农村，专政对象就是与地、富、反、坏一样同类，统称为＂四类分子＂，被贫下中农管制，包括家属子女，实际上是被剥夺了政治权利。所以，在搞运动时，人们都表现得非常积极。批林批孔运动，与历次运动不同，就是批判看不见摸不着的林彪和孔夫子。这对面对黄土背朝天丶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民来说，就十分牵强了，基层干部也有些迷惑。

　公社革委会为了搞好批林批孔远动，层层培训骨干。我们知青在村里算是文化人，我就被荣幸地推荐到公社参加了一天的培训班。实际上，我们根本就搞不懂孔夫子的＂克已复礼＂，更弄不明白林彪的＂天马行空＂是怎么回事，只是上面怎么说，大家就跟着喊罢了。

　公社培训后，按照县工作队的安排，我们生产队作为第一批召开批判大会的试点。来我们队里开展运动的是县人武部的一个小战士，姓王，大概也是属于“没有文化的军队＂。批判大会由大队党支部书记主持，我负责讲解上面统一印制下发的林彪孔老二罪行的掛图，然后就是贫下中农批判发言，最后是县工作队王同志总结讲话。如此安排一番后，决定在第二天停工半天，在晒谷坪召开批林批孔社员大会。

　上午9点多，社员们扛着凳子，陆陆续续来到晒谷坪，稀稀拉拉地坐了一大圈。年轻的姑娘们叽叽喳喳，像一群小鸟；小伙子们坐在她们的旁边，高声喧嚣，以引起姑娘们的注意；中年妇女一边拉着家常，一边忙着手工活，年轻的少妇，不时撩开衣服给孩子喂奶，引来一串串色迷迷的目光；上了年纪的人在一起抽着旱烟，议论着生产上的事情：最不安分的是插青，不时用小泥团砸人，常常引起一乱；最老实的就是几个＂四类分子＂，他们都低着头，不知道今天是否有厄运降临。

　 时间10点，支部书记宣布大会开始，率领社员喊了一通口号，然后颠三倒四地讲了一通，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社员更听不明白的林彪孔老二的罪行，然后我也拿起挂图稀里糊涂地给社员讲解。当然社员们同样是听不明白。会场仍旧是闹哄哄的，只有爬在哂谷坪旁的几只水牛，懒洋洋的一边反刍咀嚼着，一边静静地听着林彪孔老二的罪行。

　　接着，就是贫下中农进行批判发言。首先发言的是苦大仇深的老贫农阿八叔，他一边哭诉着在旧社会受的苦难，一边骂着林彪孔老二：

＂我们过去的苦都是那该死的林彪和孔老二，是他们把我们害穷了，我们要坚决打倒他们！＂

插青们发出了低声的哄笑。王同志马上站起来：“对！讲得好！我们就是要批判他们的反动罪行！＂

与阿八叔同等资格的李三叔也激动地站了起来：”林彪孔老二为什么那么坏，就是他们不学习毛主席语录，整天在一起勾勾搭搭，联合起来想反党夺权，真是反动透顶＂

＂哈哈哈哈哈哈＂插青们大笑起来。

＂不准哄笑＂王同志大声喝斥道。他的词汇是乎又多了点。我强忍着笑提醒他继续开会。

平时很少话语的生产队贫协组长站起来慢条斯理地说：林彪和孔老二是很狡猾的，不小心就会上当受骗，你们这些插青仔，不好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搞不好也会上他们的当。

会场响起了更大的哄笑声。看来大会是无法再开下去了。王同志马上认真地宣读了事先准备好的讲稿。然后支部书记带领社员喊了几句口号，宣布大会胜利结束。

几天后，公社批林批孔简报上刋登了我们生产队召开批判大会的报道，介绍了我们的做法和经验，特别是通过批判大会，使贫下中农的思想觉悟有了很大提高，取得了批林批孔的重大胜利，我们队也成了先进典型。

那次生产队的批林批孔大会，至今记忆犹新，真是滑稽，令人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