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写这段文字,是想记住一位老朋友。这里所说的老朋友是年龄很大的意思,并非交住了很多年,相反的这么多年里只见过一次,尔后他回了浙江养老,很难有机会再见面。</p><p class="ql-block">他原籍武汉,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我是在十年前浙江回湖北的高铁上和他相遇的,当时他约六十多岁,宽宽的额头,一双清澈有神的眼睛,面容慈详,谈吐从容。坐在一起,因为是老乡和没有文化差异的缘故,聊得特别投机。</p><p class="ql-block">时年他已退休,经常性组织一些活动。他向我展示了一些照片,男男女女在山水风景之间玩得特别开心,笑得阳光灿烂。可是看了很多张,发现照片里都没有他的身影。我心生疑惑,就问他是什么原因,他笑笑说这也被你发现了,然后说出了他的观点:举办活动时,他追求的是有我的状态,他积极协调策划,去哪里吃、玩、住,以及沿着什么路线旅行,可以看到哪些风景和名胜古迹,用心攻略,总之让大家吃得满意,玩得开心,住得舒服。到最后活动结束合影的时候,他追求的就是无我的状态,基本上不参与合影,甘当摄影师,甘当幕后人员。说到这里,他发出了爽朗的笑声。</p><p class="ql-block">讲到文革那个困难的年代,他回忆道:七十年代初早秋的一个夜晚,这位老朋友被批斗完后回到家,名曰是家,实则牛棚。因为没有通电灯,屋内一片漆黑。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墙角里有台泥巴糊的土灶,地上一只破旧的木箱装了几件换洗衣服,两只简陋的长条木凳上面搁一张棺材面板,铺上一层薄薄的稻草和棉被,就成了他的床。身心疲惫的他躺在草床上,内心非常痛苦,近来他都来不及思考,就被民众莫名的扣上成了资产阶级份子的帽子。他不知道这场运动何时结束,也看不到任何前途和希望。暮色中的他声泪俱下,痛不欲生,万念俱灰。正当他思忖着如何能找到一根上吊的绳子时,屋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他犹如一只惊弓之鸟踡缩在床上不敢出声。忽然声音停住了,门底缝里一阵窸窣响动,塞进来两只灰面馒头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后,来人一声不吱的走开了。这个老朋友说正是看到这两只馒头,让他觉得世间还有好人,还有温情,于是他咬牙渡过了那段艰辛的岁月。</p><p class="ql-block">后来他平反后返了城,找了个好姑娘成了家,过上了幸福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2023.11.2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