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与烟火

四狼主

一城春色半城花，

万顷波涛拥海来。

日前，与家人前往厦门。时值夏未尽，秋尚浅。行程虽只短暂两日，却是心欢意满，温馨融融。

走出厦门高崎机场，打车到酒店，只有十几分钟车程。一路上，天空飘起霏霏细雨，空气潮湿清新，道路亦洁净如洗，树木葱茏，绿植葳蕤，在蒙蒙烟雨中含翠欲滴，南国风光，秀美如画。入住酒店，进房间开空调，沐浴过后，赤身躺在大床上，空调恣意，霎时吹去一路困顿，神清气爽。此行无需为奔赴景点而着忙，故时间上还算充裕。稍稍休息片刻，步出酒店时已近晌午，雨仍在飘，爱人撑伞，持子之手二十余载，我做梦都未曾梦见过，会在我俩年过半百之际，一起挽手并肩，在微风细雨的厦门街头漫步。此刻，一扫往日里的鸡毛琐碎，只觉岁月一片静好。缓缓转过两个街角，沿街有几家饭馆正在营业，一家闽南家常菜馆最属我意，店里食客不多，穿着谈吐都特随意，一看就是附近常来的老主顾，就稀罕这种接地气儿，只有本地人才能找到的小馆子。老板娘讲着尚能听懂的闽南普通话，煞是好听。推荐的“酱油水”和“海蛎煎”不但口味地道且还不贵。菜上来得很快，盘中四五条不知名的小海鱼，没有色泽浓郁的汤汁，只一层浅浅的酱油色，夹起一块鱼肉，肥腴雪白，入口清淡含蓄，几块和小鱼搭配着一起熬的腌萝卜干儿，口味咸鲜恰好弥补鱼肉的些许清淡，真乃绝配。“海蛎煎”做法亦类似锅塌，佐以闽南特色沙茶酱，入口软嫩湿滑，堪称美味。这两道菜辅料用得都极其少，全凭食材之鲜嫩而入味，虽略显清淡，却吃出了那种至味清欢的感觉。

饭后雨渐停，难得能在厦门偷得浮生半日 ，不妨趁着午后闲暇继续走走。街上行人不多，临街商铺里，店家泡着功夫茶，甚是惬意，或是一人举杯独酌，或是三五围坐共饮。我俩步履缓缓，欣赏着街景，此时的自在悠然，之于早上在机场手忙脚乱，忽生感悟，人在旅途，急缓皆有时，风雨兼程有之，闲庭信步有之，总之，且行且珍惜。走了半个多小时，驻足在路牌前，假装思忖着去向，实为等着爱人跟上来。这又何尝不是多年之后对婚姻的一种领悟，从前年轻，总想着对方得跟上自己的步伐。现在懂了，等一等才是结伴同行的真谛。人到中年，走到时光清浅处，方觉一步一安然。

走了约有三四站地，又改乘地铁1号线。高崎站过后，地铁倏地钻出地面，眼前豁然开朗。透过车窗望去，海天浑然一色，宽阔的海面上，两座长桥跨海而过，汽车穿梭往来其上，高铁疾驶风驰其下。以此为背景，坐在地铁的座位上拍个照，就是动画《千与千寻》里面海上列车的经典重现。雨天的拍照效果不好。若是大晴天，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幅蓝天碧海飞白鹭，波光点点泛渔舟的水彩画卷。到了黄昏后，又是一幅落日余晖映长桥，漫天晚霞照长堤以橘黄为底色的重彩油画，既唯美又治愈。若不是晚餐已约好，我俩真就坐在沙滩的长椅上，等候着醉人的夕阳，那一刻，椰树摇曳，棕榈婆娑，一抹柔柔的橘黄色恰好掠过长椅，完全沉浸在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诗意中。回首灼灼韶华，风禾尽起之曾经，山河远阔，人间烟火，少年夫妻，终老成伴。惟愿日后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昨晚的酒喝到微醺，鼎宴的闽南菜好吃到撑。单间里设着茶桌，酒后茶余方才尽兴而归。一夜好梦，清晨醒来，天还灰蒙蒙的没有放晴，真的是风雨接贵客。酒店早餐挺有当地特色，遂打消了去街边吃的念头。早餐过后，爱人要买些水果，正与我要去逛逛菜市场的想法不谋而合。一番寻觅，果真找到一个市场，入口并排两家海鲜摊，鱼虾蟹贝都很鲜活，再往里就是一家挺大的水果摊，认识的与不认识的各色水果把摊位摆得满满当当，光鲜亮丽，十分悦目。爱人专心挑拣着水果，我转身四顾周边摊位，时令蔬菜、副食调料、油米面肉，日用百货，应有尽有。厦门有个八市菜市场很大很有名，那里海鲜琳琅满目，风味小吃比比皆是，也是当地最具市井烟火气息的地方，此行虽遗憾未能前往，但在这个同样接地气儿的小菜市场里，亲身感受到寻常百姓的生活日常。来到一座城市，看过再多的景点，也只是这座城市的过客。唯有置身市井之中，当烟火气扑面而来之时，才会生出与这座城市贴近的亲切感。

中午吃的是正宗潮汕牛肉火锅。下午前往依山傍海，景色宜人的环岛路。站在沙滩上，与金门岛隔海相望。踩着松软的沙滩，天空细雨迷离，海风轻轻吹起，走过椰风寨、走过玩月坡。走到黄厝沙滩，站在一片椰林下，极目远眺，鸥鸟自由翱翔，几艘帆船破浪而行，海浪拍打着礁石，惊起朵朵稍纵即逝的浪花，引得孩子们欢快的逐浪惊呼。一对身着婚纱礼服的情侣踏浪而来，摄影师极力捕捉着属于他们的美好，这一瞬间，眼前的一切都因海而美。

倚靠在椰子树下，忆起当年的一首老歌，伴着一缕思绪，在心头萦绕，

夕阳下山后月亮挂枝头，

万家灯火。

走过小桥头在那沙滩上，

老椰子树下……

老歌固然可以重温，可往事呢？只能独自黯然回味，不觉中，青春已不辞而别，当曾经的青春旋律响起，曾经的岁月依然历历在目，只是曾经梦想仗剑天涯的我们已非少年。

厦门，多年后，当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