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行走

荒云

也没有太在意，却还是发现这大街上一路的国旗，不知哪天就悄没声息收拣了起来，比了国庆前突然闯入眼帘的一路中国红，总似乎低调了许多。这一想，国庆己走远了多日，二零二三年，是去了大半……

日子说不好过，却也是很容易就这么轻漂漂地过了。这段，时不时一场雨，温度是会陡降了许多，风雨之后的清晨，一路的落叶稀稀疏疏的铺满街，莫名就有了淡淡的伤感……

人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于我于当下的日日，却总是恓惶得让人无所适从……

住了自己的房子，转眼也是年余，日日早晚的奔波，慢慢也算习惯了这种奔波。每日来去骑行在这城市里，秋冬春夏，一晃就是一个季节轮回。

这城还是美着的。行在路上，沿街大多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树，或者樟树银杏树之类，花也不少，四时就没有缺席过它的芬芳妩媚。春上友谊南路那蔷薇花，爬满沿街的院墙，挤挤攘攘的开放，好不肆意；还有中山大道上大朵的月季或玫瑰，月季或者玫瑰？啥啥没弄明白，那些花，饱满硕大，在街心花坛里蔟蔟拥拥，一眼看去，着实抢眼！那花，粉着，白着，紫着，红着，各种妖娆。花期漫长而霸道，几乎就璀璨了这一大半年的光景。也是有很多别的花。沿河大道是我常骑行的路，河堤伴了大道，这护堤自然绿化必不可少。堤上种了各种树和花及灌木，有夹竹桃、杜娟、樱花、紫薇，还有铁树，夹竹桃杜娟樱花这些花期一般，大约在春季，绚丽得短促。这紫薇的花，没有月季或玫瑰娇艳，淡淡紫紫或是透了白，花期也一样非同寻常，持久的缤纷。铁树倒有些委屈，依了斜坡，一势弯曲的昂扬，也是生生的辛苦，看着让人心疼！堤坡树下，间或着灌木的缝隙还种了一些不知名的小草小花，也时不时的花开花落，贡献着它们的灿烂芬芳。

有花自然少不了花香。大多的花其实花香并不出彩，常是淡而略近于无，但有些花香却印象深刻。比如春季香樟开花的时节，最是沁香，浓郁而香甜，骑行在路上，真的心旷神怡。香樟花婉约内敛，毫不起眼的掩隐在葱郁的树冠里，不细心观察，几乎难以看到。而花香却如此高调的弥漫这城里大街小巷，让人沉醉。只不过一场风雨之后，路上密密的是一层碎碎白白的花屑，则又是另一番景象。也是有不好的花香，石楠盛开的时候，满树的小白花，好像忽然之间，给树戴了一顶顶白帽子一样，也一样引人注目。可这花香却非常刺鼻难闻，腥臭无比，这种体验就相当糟糕了。时下这光景，却是桂花盛开的时节，一树一树碎碎金黄的桂花缀满枝头，仿佛给树披了件若有若无的浅黄纱巾，也是好看的。桂花的花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浓郁，幽幽的，淡淡的，似有似无之间隐隐约约。俟微风拂面，却又有丝丝缕缕清香沁入鼻翼，也一样令人着迷。

城市还是有许多美好的，只是要我们静下心来，忘掉心里心外的七七八八，才可以慢慢去发现体会她们。

我终于住了进去的小区也是美好的。

我的小区邻了三环边，距我谋食的地方着实远点偏了，但小区的绿化环境还是上乘的。小区并不大，有十多幢小高层，容积率低，楼间距宽，一楼大多设计成悬空层，方便大家活动。小区里树木花草也是品种繁多的，四季的花时也几乎不断。园子里有高大的乔木，比如樟树、栾树、朴树、荷花玉兰、杜英、合欢树、海桐等等，也有桂花、紫薇、木瑾花、樱花，鸡瓜槭等等，果树也是有的，枣树、柚子、枇杷、柿子、李树这些，只是这果树是一家一楼住户把前后绿化区域整成了半封闭的私家果园。灌木也不少，比如杜娟、山茶花、八角金盘、铁树、绿滕、清麸扬等等，还有一些叫不上名树木花草，把一个普通的小区，几乎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植物园。（顺便讲一句，我的植物方面知识有限，很多植物的辩识是借助微信识物才得以知道）

因为小区树木繁茂，自然是鸟儿的乐园，终日里都有各种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头间嬉戏啁啾。这种鸟鸣啁啾的婉转在每日清晨就格外让人惊喜，心生感动。记得刚住进房子的某日清晨，记不清是自已醒来还是被窗外鸟叫声惊醒，那耳畔边鸟语喧嚣，欢快而又亲切，恍惚之间把我拉回了久远的童年记忆。多少年了，脑海中仍然有老屋里那个初夏的清晨，在慵懒迷糊的状态中，屋外叽叽喳喳的鸟声把我吵醒，当时多少恨了那些鸟，惊了我的好梦。多少年了，后来就再也没有这种鸟语的邂逅，有时想起那场景，总有怀念在心中辗转。不想却在自己这城里的房子这么自然的遇见，而且不是偶遇的邂逅，而是相濡以沫的厮守，这样的花香鸟语，真的是意料之外的美好了。

园子也有不怎么美好的地方。比如小区园子里人车没有分流，杂乱无章的小车随处停泊，就很煞风景。小区是有地下车库的，可能有限，地面各处道路的停车，总是地下停车不足的补充，也可能是物业增收的重要手段。这一人车混搭，是少了几分静谧娴恬，却多了许多闹嚣烟火，这样想，却也好着。

刚刚住进这小区时，我就是在这停满车的园子里，开始了我的晨跑。园子里晨跑的人并不多，早起散步溜狗的却不少，天天早起的大约都是固定的那些人，虽天天相见，却并不熟悉，更没有能够彼此讲上一言半语。这样也好，可以随心所欲跑跑，跑罢，在单元门前绿化区一棵鸡瓜槭的枝干上拉二、三个引体向上，然后再来二十个俯卧撑，这才完成了每日完整的晨练。

这晨跑原是以为会坚持下去，却不想还是停了下来。仲夏某日，感冒或者新冠重阳，没去医院检查，自然不清楚究竟是啥，症状也并不厉害，作了感冒吃药治过，三二天也就愈了。只是病中一次巨烈咳嗽，却把多年前的老腰疼病给弄犯了。原以为多加休息，十天左右是会好的，谁会想到，这次腰疼来得绵长，虽积极理疗吃药贴膏药，断断续续竟然折腾了一个半月左右，这腰才算慢慢松缓如常。伴了腰疼还没好利索的时候，右肩却隐隐不适的痛了起来，这是以前没有过的。不曾想到，这肩周炎（疑心是肩周炎，并没有去检查），更是绵长，到今天仍然不见好全。唉，人总是真的老了，晨跑这事，只能缓下再说了。

住下自己老老的新房子，这会儿真是有了家的味道。每天无论晴天雨天，冷着热着，一跨进家门，满身的疲惫就有了地儿安放。在沙发坐会儿，或者去房中床上躺会儿，随手抓了桌上堆着某本书，随便翻看几个字，又或者拿了手机看点啥，也是无比松驰惬意的。

妻还是辛苦的。一回家就忙去了厨房准备我们的晚餐。因为女儿大多是在校里吃过，两个人的晚餐常常就弄得简单，很多的时候只是煎了鸡蛋煮了面条，这么对付了事。

晚饭过后，妻就去追她那永远追不完的剧。妻子就这点爱好，由来已久，就像我爱好看书写字一样。人，有一爱好，精神有所寄托，也好！

说到书，心中长久是有一梦。常常羡慕一些个文化人，有大书房，满屋的书，中间搁一写字台，有事没事就坐在写字台前看书写字，这些想想就让人幸福的。这多些年来，也时不时买一些书，大多是旧书摊里淘来的旧书，累日积月，也算有了一些。原来租房住，地方逼仄，又居无定所，没法把书安置好，只在房里各处堆码着。去年搬回了自己的家，想着给这些书安置好。单独辟一间书房？这不现实，给整一书柜却是可行的。这么着又去旧货市场淘了旧书柜，收拾一下，看上去也瞒不错，旧书配上旧书柜，谁都没埋汰谁，也凑合。把所有的藏书都装了进去，上上下下，满满当当，一眼看去，瞬间就很文化，我终于也像一个“文化人”了。也是开心的。

现如今这年纪，想沉下来看书，也是挺不容易的。想把自己整进书里故事人物中，更是不可能。有时真的想陷入书中陷入文字里，不去想周遭的横七竖八，不去牵挂生意的盈盈亏亏，不去掂念儿子终生大事姑娘的学习成绩，不去挂念老家母亲的身体的有恙无恙，不去为明天而惴惴忧虑，不去为未来而茫然恐惧……可现实却屡屡将我从书中拉拽出来，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让我面对让我纠结……无以逃盾。

那日夜，随手拿了一本鲁迅的集子，重读先生文章。《狂人日记》、《孔乙已》、《阿Q正传》、《伤逝》这么读来，多么熟悉的文字，再次品味仍然感到亲切感动。重读《故乡》一文，却有新的感悟。学生时代读《故乡》一文给我深刻印象的是少年闰土的美好，那深蓝的天空中，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金色的沙滩，项带银圈的少年闰土手执钢叉扎猹的画面，像模子一样刻在我的脑海中。如今重读《故乡》，那中年闰土的形象更让我动容，他历尽沧桑，仍挣扎在社会低层，无边的贫穷困顿，早把那鲜活可爱的少年闰土，打磨摧残成了一个老态木讷的木偶人……忽然就有了说不了的伤感，感觉自己就像是那已然是人到中年的闰土一样，不也困顿窘迫未老先衰……其实，“闰土”也许很多很多，或者＂闰土＂从来都在底层挣扎着生活……

城市多么美好，园子繁茂葱郁，花香鸟语依旧，只是“闰土”太多！

后记

国庆后就开始了这文章的创作，写得懒散而又辛苦，不知道文章将写到那儿，这么断断续续，居然月余，想着突破自己过去的行文习惯，看来还是不容易的。只好如此这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