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 者 学 伟</p><p class="ql-block">图 片 网 络</p> <p class="ql-block">我插队的生产队有三个院子。王家院子面朝威峰山。隔着几片水田就是谢家院子。西面就是刘家院子。生产队的人大至就是姓王,刘,谢的人家,相互又是沾亲带戚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坡上做活路,小土路上走过几个男女来,大家就拿着锄头把或下巴搁在锄头把上聊起天来,那个男的是谁?那个女的是谁,那个队,那个湾,那个沟的人。那个女的长得白,(农村人常说,一白挡十丑)漂亮,是那个队的,嫁给谁谁。男人又是怎么,怎么地。他们说得清清楚楚,说够了。又开始挖地。对面传来队长的叫骂声:″你几个懒婆娘又在偷懒,半天不动一锄!"我说,队长骂人你们就让他骂呀?你们平常不是会骂人得很嘛?"这些婆娘就说,他是队长他是要骂人多嘛。表示出她们是应该被骂的。</p> <p class="ql-block">那年,10月份的某一天,生产队长就带着两个农民要来给我们三个知青划分自留地。我们三个知青连说:″我们都不要自留地,那是资本主义的尾巴。队长说:″你们不要自留地,以后吃菜怎么办?你们要自已种!几个农民将线绳一放,每人一分二的地就算丈量完了。他们走了。我们也只好干瞪眼。种点菜试试看吧</p> <p class="ql-block">种什么呢?点麦子最合适,点下去。6月初就收获,省去很多麻烦。留点土就种点菜吧。来年的菜就没有人供应了。正想着,路边就走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农民,穿得衣服脏兮兮,油光光的,是个老光棍。外号叫″刘九斤。"听一些村民又喊他″造糞机",说他吃三斤红苕屙九斤屎。我们就叫刘九斤帮我们挖土,他默默地挖,也不讲一句话。挖完自留地,撒了一支烟给他,他就将烟夹在耳朵上傻笑,一笑就是满脸的皱纹,腰上缠一根脏布带,脚上穿的一双水胶鞋都露出了脚趾头。手背都是黑乎乎的如老松树的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家里我看过,一张床,一个灶,一口锅,其他什么都没有,是生产队典型的穷光汉。他的故事倒听农民说过一点。说有一年的秋天,刘九斤在石板路边的水田中挖泥巴敷田埂。正好汤乡长从路上走过,汤乡长身披棉衣,上衣的口袋中插一支钢笔,抽着烟正在思考问题。这时刘九斤正高举锄头准备挖田泥。汤乡长猛一惊。叫:″刘九斤,你要干啥,谋害乡长,大胆!"这后果可想而知,刘九斤被绑到大队部吊打一顿完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刘九斤帮我们点完了麦子后,也常过来看看,碰到他就给他一支经济烟(当时八分钱一包),他就傻傻地裂嘴傻笑一下就扛着锄头走开了。麦子点下后,不到一星期,青青的麦苗就钻出土来。</p> <p class="ql-block">麦苗青青,菜花黄,杏花谢了,梨花开。每日劳作后,吃红苕稀饭,没菜,菜还没种出就靠全村每户农民轮流端点各种咸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一天,谢家院子的一位村姑送一碗腌制的花生苗,好吃!这位农村妹子叫谢桃芳,是全生产队最美的姑娘,从打扮到气质一点不象农村人。她说,在成都亲戚家住了好多年,才回乡下。父亲原本在成都做工,土改时想回农村分几亩地,就从成都回到农村。唉!我想,一个人的命运说不清楚。她父亲不回乡,她也是城市的大美女了。命运也可能就逆转了。她还有一个表姐叫谢菊芬,也长得漂亮,比她活跃一些,爱说话,都住在谢家院子。</p> <p class="ql-block">我们的知青房就对着谢家院子,中间隔着几片水田。有时看到谢桃芳牵着一条水牛在田埂上慢慢地走,牛吃着田边的青草,不时地打一个响鼻摇摆一下牛尾。谢桃芳在田埂上一边纳着鞋底,一边放牛,姣好的身材倒影在清清的水面,甚是好看,犹如一幅田园山水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久,谢家院子来了几位外地人,有一位看上去都快四十岁的男子,脸嘴看来也不周正,乡亲们说,是从湖北那个农场来的,说是给谢菊芬介绍的对象。谢菊芬那么一个活泼漂亮的女子竟嫁给这么一个死板板的男人。我们知青都有些惋惜,不就是一个农工吗?当时的资阳农村也很穷,女子想嫁到外地过一下好日子也无可厚非。她走了,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机缘知道她的下落了。</p> <p class="ql-block">姐姐谢菊芬走了,妹妹谢桃芳还留在生产队,那一年她的弟弟也参军走了。她也要到土地上挣工分劳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田埂上蓝茵茵的葫豆花谢了,粉嘟嘟的碗豆花也谢了,长出豆角。开始插秧了,一人插几行秧,象我们这些知青插秧手脚慢,渐渐落后就被关在田里,转头一看,谢桃芳巳经在后面帮我补栽秧苗,水波荡漾,影映着她美丽的微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麦苗青了又转黄,麦穗都含着饱满的麦粒并带着芒刺。五月,割麦子的季节到了,我借来乡亲们的镰刀就开割,腰酸背痛还要头顶太阳,渐渐又落在了后面。割到地头的人便坐在地上休息。分了任务的,没有义务帮助你。只好让别人笑。谢桃芳过来帮我割麦子,汗水淌在她那红朴朴的脸上真好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转眼碗豆也收割了,碗豆藤被扎成一梱一梱的,各家分完自己挑回家。太阳落坡了,乡亲们用尖担挑着大梱的碗豆藤在田埂上排成一溜地走,太阳也收起了它的光芒向西斜斜地挂在天空。我用尖担插入柴垛刚转过身准备去插另一柴垛,其结果不是这边落下就是那边落下。一群顽童便在一旁哄笑,我一时很狼狈不知怎么办。谢桃芳却走过来帮我弄好,让我挑着走了,才挑着自己的柴垛回家。我很感激她的这一举动。她人美心底善良。到至今我也不能忘怀她的身影。</p> <p class="ql-block">在下乡的那些年,什么农活都干过。除了犁田不会。有次见乡亲犁地,我就去学,犁头掌握不好,东倒西歪的终沒学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招工离开农村的前几天,我还在挑糞桶,给麦苗施肥。中间休息时,看见谢桃芳,她也在休息的人中。她说: ″你现在好了,回到城里过好日子,我在农村是没有盼头的。" 看见她哀哀忧伤的眼晴,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何的安慰都没有作用,但这忧伤的眼睛我至今还记得。那时农村的女子要想离开农村几乎只有一条路,嫁人!</p> <p class="ql-block">一九八七年夏,我回过一次插队的农村。问当地的老人,老队长呢?死了。再问,他大儿子呢?也死了。怎么死的。热天做活路,回家就死了。王婆婆呢?早就死了。他儿子王大仟还在,招待我们吃了一顿饭,为此将桌子刮的白白净净的。我问,你老婆呢?生病死了。儿子呢?在外打工去了。留下你孤零零的一个人怎么过?熬罢!那一顿饭吃肉,喝蜂蜜酒。说的什么话,现在也记不起来了,走的时候,我给了他一百元钱,他就滿房子的抓鸡,鸡就叫着东奔西跑,我拦做他,你留着吃,我带不了。生产队还是有变化的,家家都修了瓦房,吃的问题都解决了。光秃秃的山也绿起来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吃完饭又到谢家院子坐了坐,与谢桃芳的本家叔叔谢支书摆了摆龙门阵(聊天)。这位当年的壮汉子也老了许多。其间,我问:"谢挑芳呢?"他说:″嫁给新场公社一个小学老师了,你还记得谢桃芳。我说:“记得。"他说:″那你去看看她?"我说:″不去了。" 因为,我不太愿意看到一位美丽的农村少女变成一位农妇,为生计劳作而起皱的面容。我更愿意在记忆中永恒的保留着一位清纯,善良,美丽的农村少女的形象</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谭学伟,西南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1974年在空11军美术创作训练班学习。曾任《重庆理工大学报》美术编辑。作品多次在国内漫画大赛中获奖。在各种报刋和媒体上发表文章300余篇。从重庆理工大学退休。曾当过知青,工人,军人。业余爱好:读书,写作,绘画,书法,音乐,古玩及手工工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