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吃货秋之旅

聂鸿珉

　　几年来每到秋天都会和老伴做一次远游，美其名曰：秋游。但几年下来觉得各地秋景相似，年年秋色雷同。老伴怕累也走烦了，不再和我疯跑了，我决定一个人出游，只是把出游的目的做了个改变。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所谓收获就是五谷进仓，鱼虾出塘，烟火气最旺的季节。于是把找吃食放在这次独行的首位，顺便看看风景，故是一次老吃货的秋之旅。

　　第一站到了山东的利津县，这里过去是黄河的入海口，这里有一个镇子叫“永利镇”，也是黄河最后一个渡口叫“东津渡”，此地发展到县级后在镇子和渡口的名字上各取一字，故名曰“利津县”。

　　来这里的目的只是想尝一尝在鲁西北有名的“利津水煎包”，其实我以前在山东别的地方吃过利津水煎包，颇有些像上海的生煎，朋友看了照片后说一看就不正宗。这次我可看到、吃到了最正宗的利津水煎包了，确实和以前吃的不一样，每个包子的个头有我拳头大，不再像点心一样秀气了，足足的山东大汉形象，与上海生煎截然不同。

　　这里水煎包有三种馅料：韭菜猪肉、粉条猪肉和西葫芦鸡蛋。我让开了排队的饭口时间，但去的时候西葫芦鸡蛋的卖没了，于是韭菜猪肉和粉条猪肉各买一个尝了尝，还是韭菜猪肉的好吃，又买了两个。包子的馅挺大也挺粗犷，菜切得粗不说，肉也不是用的肉馅而是肉丁。之所以好吃是面皮底部煎的焦黄酥脆，上半部非常宣软，典型的山东面食特点，而馅料也不像我们平时吃的包子、饺子馅，就好像吃肉丁炒韭菜、肉丁炒粉条一样。是一种别样的馒头就炒菜，我这个奔八的老汉居然吃了四个拳头大的煎包。

　　利津县卖水煎包的很多，但最有名的是这家苍蝇摊的“胖霞水煎包”，每到饭点这里必然排队，而且就在临街路边的小桌小凳上就餐。生意好在马路对面开了分店，那里可以在室内堂食了，但是人们还是在老店这边排队的多，也许是习惯吧。既然如此我也就从众了，坐在路边吃了个肚歪。你能想象吗，一早从北京驱车出发，一上午行程三百多公里赶到这里，就为了坐在路边吃四个水煎包，花了六块钱，却心满意足。大概都会觉得我是另类了。

　　本来天气晴好，但 吃晚饭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雨，还夹杂点小冰雹。正在发愁酒店前台说酒店旁边就有一家快餐店，于是我借伞前往。这样的快餐店见过不少，炒好的菜放在不锈钢盆里热着，点哪个菜服务员给你盛，然后结账。不过这家店盛菜的碗也大了点，一个菜就足够我吃了。看来看去都是些极普通的家常菜，就看上了在灶上咕嘟的那一锅乱炖不错，里边有白菜、豆腐泡、肉丸子、粉条…。买了菜我说再买点主食吧，老板居然说只要买了菜米饭、馒头、粥随便吃，不再收钱了。当时真要惊掉我的下巴，我这一碗乱炖十块钱，主食随便吃了？我平时晚饭就是喝杂粮粥，所以在这里也就喝了一碗多一点的玉米碴粥。旅行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吃饭这么便宜的地方，一天两顿饭只花了十六块钱，我的钱突然值钱了。

　　利津曾经是渤海边上的一块高地，传说是凤凰经常落脚的地方，因此这里的人们对凤凰情有独钟。在县城中心有一个挺漂亮的凤凰广场，是人们休闲娱乐的去处，站在这里四下望去，县城就掩映在绿树林中。这里没有那么多高楼大厦，街上也不是车水马龙，节奏没有那么快，是一个很宁静的小城。

　　去黄河的东津古渡口遗址看了看，那里已看不出任何渡口痕迹，我想大概是随着黄河大堤的不断提高，渡口遗址早被埋入地下了。现在这里是一个步道花园，边上就是一个村庄。一座宏伟的大桥横跨黄河之上，代替了渡口的功能。

　　第二站继续南行到了山东的日照市，这座城市我来过，这次来主要是想吃两样东西。第一个是“海沙子面”，刚一看到这个名字首先是觉得嘴里牙碜，好像满嘴是沙子。通过“美团”和“大众点评”找到了这里所谓头牌的海沙子面馆，这时我才知道所谓海沙子实际是一种非常小的贝类，我见过但没有吃过。因为太小了有些地方称其为“海瓜子”，有些喝小酒的人炒一盘它就酒砸吧砸吧味。这里则是把它烫开，剔出那一小点贝肉，再用这贝肉吊汤煮面，这真的是功夫饭，这一碗面要多少小贝壳啊。不过这汤的味道确实很鲜美，我再来一碗大概没有问题，看看别人都是一碗，我一个老头子也就别太过分了。

　　在山东吃煎饼很平常，几次走山东从煎饼卷大葱到菜煎饼都吃了，但是听说在日照有煎饼卷鱼，这让我感到很新鲜，我想那鱼刺怎么办？逛街没有看见煎饼铺和煎饼摊，在大众点评上也查不到，经打听要我去东夷小镇的美食街看看。别说，在那里还真找到了，只是摊主的动作太快，一边问询一边拍照根本来不及他就已经给装袋了。不过我知道了用的是鲅鱼（有的地方称马鲛鱼），这种鱼的刺很少，他先把鱼煎熟，把鱼肉取下来切成小块，有人买时他再加入调料和洋葱、辣椒等炒一下就卷煎饼了。虽然没有什么太多特点，但毕竟是另一种口味的煎饼了。

　　尽管日照这个城市我来过，而且上次来主要是看风景的，几乎到了每一个能叫出名字的景点，但有时间总还是要走一走看一看的。城市的外观变化还是蛮大的，高楼多少，马路宽了，绿化漂亮了，有些地方不仔细辨认已经认不出来了。日照最有名的地方就是“万平口海滩”，这里除了修建硕大的停车场之外风景依旧，虽然这里是黄海但远远的看去海水还是挺兰的。这一天是休息日，虽说天气已经变凉，但在海滩上玩沙戏水的人还是不少。愿人们多些幸福感。

　　日照的东夷小镇我是第一次去，上次来还没听说这个地方，我辨不清它的具体位置，总之感觉离万平口景区不远，大概是个城乡结合部吧。应该说是条食街，有点像成都的宽窄巷子，据说晚上非常热闹，我想一定也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我去时游客不多，开张的门店也不多，走了走，买到了煎饼卷鲅鱼也就是了。

　　第三站到了江苏的连云港市，来这里是想吃点今年秋季开海后的新鲜海货，就直接开车去了连岛。连岛是江苏省第一大岛，也是苏北地区最主要的渔码头。没想到现在已经把连岛改造成旅游景区了，管理还挺严格，我预订的住处在景区内，白天私人车辆还不能进入，只能在岛的西部活动。不过这一天是我吃素的日子，我这第一天是无法吃海货了，所以各处转转吃点素菜也就打发了。

　　第二天发现由于已经过了旅游季节，岛上餐馆不仅价格昂贵，而且我来这里想品尝的两种海货都没有，一种是连云港海域特产的沙光鱼，另一种是血蛤。经当地游客告知连云港市区餐馆的海货比这里全多了，而且还要便宜，于是我立刻退房搬到市区酒店。找到了一家名为“八仙渔港”的餐馆，不但找到了沙光鱼也找到了血蛤，而且价钱真的不贵。服务员告诉我一份红烧沙光鱼我一个人足够了，才46块钱吃的一个肚歪。这种生命周期只有一年的鱼没有小刺，非常适合老年人吃，而且味道特别鲜美，遗憾的是北京市场上没有卖的。而且发现这种鱼头腮的前部有一小块很结实的肉，更是口感好味道好。这顿饭吃得我晚饭血蛤都没法吃了，只吃了一小碗馄饨，真是老了，吃都不行了。

　　在这两天里我有充分的时间补充游览了连岛和市区。连岛改造成景区实际上就是两个沙滩，夏天可以在这里游泳玩沙确实不错，但现在天气冷了，已经禁止人们再下海戏水，所以沙滩上非常冷清。

　　山上树林的秋叶已经变色，看一看景色不错，据说山上有一座寺庙，我没有勇气再去登山了。隔海就可以看见连云港码头，成排的吊车很有气派，使我不禁想起当年样板戏的唱词“大吊车真厉害…”。

　　游览中最大的收获莫过于找到了连云港老街，这里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连云港建港时的所在，叫老街其实还不到一百年。在这里找到了上次来无论如何也没找到的欧亚大陆桥零点坐标。老街建在面海的山坡上，基本保留了开埠时的老建筑，有民居、戏园子、海防司令部等，走一走不免会产生一种怀旧情绪。

　　最老的陇海铁路最东端的连云港火车站，想想也快一百年了。

　　第四站我到了苏北的盐城，这是我唯一没有到过的苏北地级市。从城市建设上来看盐城没有其它苏北地级市好，而且显得很冷清。我来这里就是想吃一碗心心念念的东台鱼汤面，因为东台是盐城下属的一个县。当年走到东台县为了吃一碗鱼汤面把酒店提供的早餐都放弃了，因为这面实在太好吃了，它不像一般的苏式面条，这是一碗浓浓的白汤面。不过在盐城的一家面馆真太让我大失所望，难吃到强忍着把它吃下去，比我做的鱼汤面都差远了，并不是所有的鱼汤面都是东台鱼汤面。

　　当然盐城也有好吃的东西，在一家馆子里吃到了一些很不错的小吃，虾饼特别是加点蘸料很好吃，只是不知道它是用河虾还是海虾的虾仁做的，我一下吃了四个；藕粉圆子半透明的，里边的馅料看的清清楚楚，入口甜且香，我想大概是有猪油吧，比较粘不敢多吃，只吃了三个；一种据说是用艾草籽做的粘烧饼，里边是豆沙馅，也很好吃。这些都是我没吃过的，都挺棒，只是肚子吃不进去了，否则我还会尝点新鲜的小点心。

　　盐城这个地名就告诉了我们这里过去是产盐的地方，这里有一个“中国海盐博物馆”，我几乎有半天的时间都在这个博物馆里了。不错，长了一些关于海盐的知识，但最大的问题是记不住。

　　市中心有一处“水街”，其实就是一个商圈，随便看了看。

　　第五站来到淮安，这座城市我来过，但那次来不是找吃的，这次来目的很明确，因为这里是淮扬菜的发源地。中午找到了一家地标性餐馆，本想吃一顿“软兜长鱼”（鳝鱼），但好心的餐馆领班告诉我那一份软兜长鱼我是吃不完的，劝我尝尝他们的另一道名菜“平桥豆腐”。我想再有名也不过就是一道豆腐菜罢了，但出门在外要听人劝就尝尝吧。这位领班见我一位老者独自在外旅行，就不时过来和我聊上几句，给我介绍了这碗看着不起眼豆腐汤菜。要把很嫩的南豆腐切成小而不碎的雀舌片，然后配以发好的各种菌菇海味的小丁，在鸡汤里小火慢炖方得此菜。确实好吃，这不仅材料辅料好，功夫还得好。临走领班先生还告诉了我一个人吃软兜长鱼的方法和店铺。

　　按指点找到了这家吃长鱼面的天花板餐馆，来此才知道长鱼面分软兜长鱼面和一般长鱼面两种，用鳝鱼背部这一条肉做的称软兜长鱼，用其他部位做的称一般长鱼，既然远道而来自然要软兜长鱼面。这次没人给我介绍软兜长鱼的内容了，但服务员也很不错，看我一个外地傻老头，就给我讲解了吃面的程序还挺复杂。在上面之前要先慢品一杯龙井绿茶来清口，面条上来时面和长鱼是分开的，一碗清汤面和一钵鳝鱼，如果此时想喝口老酒就可品酒吃鱼了，一盅老酒下肚，吃两口汤面压一压酒气，再把剩余的鳝鱼倒入面条拌匀食之。就这碗面条来说不过是碗鳝鱼拌面，但就这鳝鱼的做法却又是一样，因此它在味道上不同于苏式的爆鳝面，这软兜长鱼也完全不同于响油鳝糊的味道和口感，我这老吃货又长见识了。

　　除了吃空闲时间在淮安再次转了转，又去了一趟吴承恩故居，上次来我就很喜欢这个园子，园子依旧整齐而清静，庭院、回廊、池塘、绿树各处紧凑且不雷同，转弯就有新景色。特别是满院依旧金桂飘香，在这样的氛围中走走停停真不想离开。

　　又走了一圈河下古镇，上次来这个古镇深厚的文化底蕴就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现在古镇临街处进行了改造，增大了商业氛围，像状元府等景点进行了维修，更有点看头。但镇里的石板小街巷与当年无异，我又沿着曾经走过的小巷一直走到京杭大运河边上的御码头。

　　顺路又把淮阴市碑、淮安衙门、镇淮楼、周恩来故居等处重走了一遍。

　　第六站返程来到山东的临沂市，这是一座我没有来过的城市，据了解这里最有名的吃食就是临沂炒鸡和早餐的糁汤了。上一次我和老伴路过临沂莒县时吃过了，是用牛骨、牛肉煮的汤再煮上各种杂粮碴子像粥一样的东西，再配上油条、烙饼，是临沂一带早餐的标配，据说很有营养。当时这个“糁”字真把我难倒了，这个字的标准发音应该是san的第三声，可当地人却念sa，所以我拼不成这个字来。后经人指点才明白，当年乾隆路过此地吃此物，把这个糁字念成了“sa”（撒），皇帝金口玉言这里就把这个字念成sa了。这样看来现在的一些官员念一两个白字、错字也不足为怪了。在餐馆一看这临沂炒鸡一炒就是一只散养的大公鸡，真提现了山东大汉的性格，我这个老头岂能吃得了一只大公鸡。对老板和后厨说了半天好话、怂话，总算同意给我炒半只鸡尝尝，真是半只连公鸡蛋都给了我一个。味道不错，就是我这牙口不行，太难啃了。想想也是，炖一只公鸡都费火，炒一炒大概也仅是断生而已岂能烂糊，就算吃过了吧。晚饭改吃饺子了。

　　天下着蒙蒙秋雨，去了一趟大书法家王羲之故居。园子非常漂亮，假山池塘，绿树花坛，曲径通幽，但游人极少非常清静，在这湿漉漉的环境中漫步别样一番情趣。

　　穿胡同走小巷无意间看到了一处孔庙，令我大为惊异。因为据我所知祭祀孔子的文庙各地都有，是官办的，而孔庙全国只有两座，一座在山东曲阜孔子故里，另一座在浙江衢州，这是孔家的家庙，是孔子后裔祭祀孔子的地方。居然在临沂又见到了一座孔庙彻底打破了我原有的概念。

　　原计划第七站是到淄博的，但是淄博的烧烤热已经过去，烧烤也不是山东淄博的特色，况且更新奇的东西在吸引我，于是我决定改变路线，第七站就到了聊城。在过去的旅行中我和老伴来过这里，把这里几乎看遍了，来这里就当一次休息吧。聊城有两种小吃我没有吃过，一种叫“呱嗒”，另一种叫“空心琉璃丸子”。找到了一家呱嗒店，人还挺多要排队，要我说就是肉饼，还可以在肉饼里给你灌上一个鸡蛋。肉饼当然好吃，外脆里糯，满口肉香，再来一碗鸡蛋汤是完美的搭配。结果是眼大肚子小，又买多了，不服老不行，吃不了那么多了。

　　空闲时间去古城看了看，东昌府古城可能是国内唯一泡在水里的古城了，因为它就是东昌湖里的一个岛。和几年前相比变化挺大，主要街道两边建了许多仿古建筑，看上去整齐了很多，有点旅游街景的样子了，只是游客寥寥无几。在这里最有名的“光岳楼”前拍张照片也就是了。

　　我的第八站应该说是河北邯郸的一处景点，来此是我改变行程的唯一原因。这个景点是邯郸峰峰矿区新义公路边上一处约200左右的山体浮雕“千年瓷都，中国非遗”。这种修建在公路边上没有遮挡，开车经过就可一览无余，而且还为游览者修建了免费的停车场和公厕，这在国内是极少见的。因为这里是历史上最大的民窑磁州窑所在地，这组浮雕用宏大的气势，细腻的手法展现了当年窑工的劳作和它西走大漠、东出大海的场景。我深信这里必将成为邯郸新的旅游打卡点。

　　离开磁州窑山体浮雕就一路向北而行了，中午高速公路服务区吃碗泡面，晚上落脚元氏县，吃份饺子喝瓶啤酒就睡觉了，第二天中午平安到家。老吃货这趟走南闯北吃东西的秋之旅历时10天，途经河北、山东、江苏三省，行程1194公里圆满收关。我对自己这个奔八的老汉驱车独行的评价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