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灶的故事

马杰

潜艇兵工作环境特别艰苦，要在完全封闭的狭窄空间中生活。远航期间，潜艇长时间在海洋深处航行，见不到阳光。为了保证潜艇兵在日常训练和执行战备任务时，有充沛的体力和精力。潜灶的伙食费标准也非常高。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潜艇兵不仅伙食好，每星期还要发水果和罐头。

那个时期，我国实行计划经济，许多商品都要凭票购买，很多家庭还比较贫困，物资匮乏是普遍现象。而潜灶实行特供，鸡、鸭、鱼、肉、对虾等市场紧俏食品，只要军供站有，敞开供应，不限量。

当年一位潜艇政委经常这样对战士讲：“我们潜艇兵吃的好，穿的好。四个菜一个汤，吃完不想爹和娘，巧克力牛奶糖，吃了不忘党培养”。好多东西，许多潜艇新兵入伍前也没有吃过，还闹出不少笑话。一次艇上每个班发了一筐枇杷，北方入伍的新兵没见过这种水果，就问老兵怎么吃，老兵回答：“剥皮，剥皮吃，吃里面的”。这位新兵吃了几个又苦又涩，连声说“不好吃，不好吃”。老兵一看，原来新兵把枇杷肉给扔了，吃的是里面的核。第一次喝咖啡，有的新兵问：这是什么汤，怎么还有股焦糊味。

1969年入伍的老战友陆志民对当年吃过的水果罐头记忆犹新，龙眼罐头最贵，1元6角，杨梅、桔子罐头最便宜，发得最多，还有梨、苹果、香蕉、葡萄、黄桃、白桃、菠萝、枇杷、桔子、无皮桔、樱桃、杏仁露、栗子等水果罐头。把每瓣桔子外面的一层薄膜去掉，用桔子肉做成的无皮桔罐头，特别好吃。

1972 年5 月的一天，西沪港131潜艇轮机班有两位战友调快艇十六支队工作，全班14 人和机电长张西绍，举办了一次水果罐头宴会，为战友送行，每人出一种罐头，最常见的桔子罐头和杨梅罐头由两位调走的战友出，陆志民出的是荔枝罐头，最贵的龙眼罐头让机电长出，全班围坐在一起吃罐头宴的热闹场景，至今让陆志民战友难忘。

1976年入伍的北京通州战友刘力，西沪港新兵连训练结束后，分到了潜灶，据他回忆：我们潜灶的伙食费标准是陆勤一类灶的五倍。一艇一灶，正餐四菜一汤，要求两个荤菜，一个素菜，一个半荤半素。每周六会餐，十个菜，每桌四瓶啤酒，一瓶白酒。每天还要保证每人半斤水果。有荔枝、杨梅、桔子、苹果，一发一人就是半脸盆。夏天发西瓜，每人两三个，宿舍床底下全是西瓜。自己吃不了，就叫在岸勤当兵的老乡一起来吃。到了节假日，部队就会出现“帮着潜艇战友吃水果”的有趣现象。如果没有新鲜水果，隔三天就发一个水果罐头。其它经常发的食品还有：巧克力、麦乳精、椰子糖、奶糖、奶粉、咖啡等。

因为潜灶上经常发罐头，一时半会吃不完，有许多战友舍不得吃，就把发的罐头存起来，等到探家的时候带回家去。也有的战友把存起来的食品罐头攒够一箱的时候，通过托运的方式运到家里。

一位从农村入伍的战友，他把成箱的罐头托运到回家，想让自己的家人品尝。因为家里穷，父母舍不得吃。他的母亲就把罐头拿到集市上去。想卖些钱补贴家用。这么多军用罐头，在农村的集市上很扎眼，被人怀疑是偷来的，结果罐头都让当地的公安局给扣了，母亲说罐头是儿子从部队寄来的。于是当地公安局发函到部队进行核实，后来部队开出了证明信，这才把罐头还给那位战友的母亲。

这件事发生以后，上级领导要求潜灶的炊事员在发罐头时，要在罐头上打个眼，让潜艇兵尽快把罐头吃掉，不能存起来。这种荒唐的做法，引起了潜艇战友的强烈不满，在罐头上打眼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另一位北京通州战友郭永文，还清楚记得当年潜灶日常菜谱有：香酥鸡、白斩鸡、五香鸡、红烧黄鱼、松鼠黄鱼、糖醋鱼、干炸带鱼、油焖对虾、清炒虾仁、白煮虾、椒盐排骨、五香牛肉、海参鸡块、金华火腿、清蒸河鳗、清蒸青蟹等。

潜灶由于伙食费很高，炊事员加工鸡鸭时，头和爪子剁下来就扔掉了。有的潜艇兵吃咸鸭蛋时，只吃蛋黄，炼猪油后剩下的油渣，潜灶也是不要的，有的陆勤灶的炊事员，会到潜灶把油渣拉回去，用油渣炒菜或做花卷、油饼用。潜灶的剩菜剩饭倒到泔水桶后，那些陆勤灶的炊事员早就在外面等候，用三轮车拉回去喂猪。俗称“到潜灶捞油水”。

据1972年入伍的宋元家老战友收集的资料，潜灶标准上个世纪60年代每天是2.15元，70年代是2.45元，90年代是4.80元，2000年调整至每日36元，2017年已达到50多元了。这一年他重返老部队时，在明亮宽敞的水兵食堂体验了一次午餐，艇员都是自助餐，有十多道菜品和水果，食材搭配科学，营养均衡。如今潜灶食堂早已经实现了电器化和燃气化。当然，由于北海、东海、南海地区的物价水平不同，潜灶标准地区之间也有差别。核潜艇部队潜灶标准还要更高一些。

随着我国实行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政策，社会商品供应越来越丰富。当年那些潜艇特供的食品，已经进入了普通百姓家。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入伍的潜艇老兵们，现在也都到了六、七十岁的年纪。战友们聚到一起的时候，还会聊起当年在潜灶里第一次喝咖啡时的感觉，还有第一次吃油焖对虾和红烧黄鱼时的情景，那个年代的大黄鱼都是渔民出海捕捞的，听说现在舟山沈家门的野生大黄鱼已经卖到几百块钱一斤了。谈到那时曾经吃过的水果罐头，总觉得比现在的罐头好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