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雪夜</p><p class="ql-block"> 郭巨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已是深夜，大多数人家都熄灯了，西北风不紧不慢，雪依然下着，像是要把这个村子都吞没似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胡闹刚从村东头的小寡妇家溜出来，忙着回家。身上湿乎乎的，脑门上的热汗，被风一吹钻心的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快到家门口时他看见前边有点光亮，</p><p class="ql-block"> “他妈的，顶雪跑骚的不只我一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人走到跟前他才看清，邻村的马大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他妈的黑灯瞎火的去找哪个娘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找你妈！当我是你呢？没功夫跟你斗嘴，去救人！刘二他妈突然上吐下泄的，刚给我打的电话！”</p><p class="ql-block"> 听到“救人”二字胡闹的心里一惊，换上一副正而巴经的样子。</p><p class="ql-block"> “等你爬到那，人家就不用你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刘二跟你因为一个地半儿差点打出人命你能管他妈！？”</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原来，胡闹这小子就是跟好人不太一样。每次他去人家随礼，头天晚上、当天的早晨都不吃饭，开席的时候，哪管别人，“花钱的，得吃回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今年春天胡闹把人家刘二的半条垄成到自家的垄上，一囗咬定说是他家的。两人从地头打到村里，村里又闹到派出所，经过法律调解才算了事。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五年前的一个晌午刘二想栽颗果树，自家的铁掀坏了。去胡闹家借掀赶上他没在家。他的老婆刚好喝完酒熟女心底的那点“浪”劲随着酒汽向上翻涌见刘二进门一脸媚笑，把刘二推到炕里就要跟刘干“好事”。刘二不甘两人发生了争执，那个娘们故意撕破自己的衣服，刘二夺门而出。</p><p class="ql-block"> 胡闹硬说刘二沾了他那个虎娘们的便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刘二是刘二，他妈是他妈，那年我媳妇坐月子，我妈死二三年了，是老太太像我妈一样天天过来侍候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沙逼愣的，别等人咽气！我拿把掀给你在前边豁道，跟我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胡闹带上头灯，手里拿把塑料掀，左一掀，右一掀，一下比一下急拼命地豁，在他这一生中这么出力还是第一次。这场雪从白天下到现在平均得有三四十公分厚，洼的地方恐怕还不止这些。每一掀又都十分费劲力，就在刚刚，他的力气、他的光彩都被那女人的几声轻吟浅唱给掏空了。一股股白汽从他的头上冒出来，就像一个哦哦囊囊的小烟囱。</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他眼前浮现出夏天时的一个场景。那个雨后的日子在镇上喝酒。被人灌醉了像死狗似地睡在沟帮上。被人踢醒。“跟我回家，要不你得叫野狍吃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东院的李长贵，被自己骂了不知多少次的人把自己抱上了他的三轮车。那个晚上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暴雨！</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从胡闹家到到刘二门口近三四百米小道儿竟把胡闹累得呼呼直喘，足足豁了十七八分钟，也就是这二十来分钟，为马大夫救人争取了条件。当马大夫走近刘家屋门的时候，胡闹关掉头灯，拄着掀杆在那歇了一会，就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飞舞的雪花覆盖所有的痕迹，寂静的小村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第二天一早，当阳光照在胡闹的窗子上，所有的霜都化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