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新市和长乐街

回马枪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湖南汨罗市的新市街和长乐街均为千年古镇,两条街昔日都有着繁忙的水运码头,但是近年来,由于水运的逐渐消失,那么这两条街在我心目中都有着怎样的地位?</p><p class="ql-block">1968年11月,我跟随下放的姐姐第一次来到新市街,在铺满麻石路面的街巷左顾右盼,发现这里虽不繁华,但各类名目繁多,像餐饮、住宿、医院、照相、篾器、印染、牙科等等五花八门,可谓是应有尽有。</p><p class="ql-block">街上虽然店铺林立,但没什么人行走,显得冷清萧条。斑驳的青砖黛瓦,错落有致的飞檐画栋,板栗色的木门木窗,每一处建筑,每一间店铺尽显明清时期古朴雅致的建筑风格和厚重的人文历史以及震人心魄的恢宏气势。</p><p class="ql-block">小街从西往东有点小小的坡度,镶嵌的麻石路面凹凸不平,上面有车轮碾轧的印痕,这条古驿道也显示了这条小街历朝历代的繁华,对照当年的没落让我似乎有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感觉。尽管如此,与隔江相望的我县栗山区最繁华的栗山巷相比,新市无论从哪方面相比都要胜过它。特别是那时的伍市,一条小街充其量只能算是新市的一条小巷罢了。怪不得当年的汨罗人这样讽刺平江人,说是有位平江人第一次见到火车,他用手去摸,火车突然一声长笛,平江人说,火车怕痒痒。从这个小小的笑话,也看出当年平江人的孤陋寡闻和汨罗人的高傲自大。</p><p class="ql-block">一年后当我和姐姐、二哥等知青战友再次来到新市街,在我心目中也丝毫没有她的任何位置。但是,三年后的一件事却又让我改变了对她的看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此图为抗战时期日本兵占领新市街)</span></p> <p class="ql-block">1972年,我参加工作不久,在我县栗山区三和公社负责烟叶种植。有一天,我突然上呕下泻,在当地找一间小诊所问诊,赤脚医生一摸脉说我是患了急性肠炎,必须尽快住院。这时去县城时间已经来不及,医生告诫我必须赶紧去对河的新市街。患病的我走都走不稳,附近又没有单车可借,和我一起来负责榨菜培植的黄顺堂师傅二话没说,背起我就往新市街医院奔去。</p><p class="ql-block">在医院里,医生对我说,你再晚来半个小时就麻烦了。在病床上输液躺了两天两晚的我想了很久,如果当时没有黄顺堂师傅,没有新市街这家医院,那么当年的我很有可能会遇上大麻烦。通过这件事让新市街在我心目中留下了终身难忘的记忆。</p><p class="ql-block">之后我很少来过新市街了,前几年,当我再次来到这里,有点时空交错的感觉。过去的小街已经改变成了现代的仿古街。到处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曾经“上通汉口,下抵长沙、连接湘江、紧靠汨罗江”,有“小南京”之称的“三街九巷十码头,码头连巷巷连街”的新市街已经满盘复活,古风重现。让人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五十多年前我曾经走过的新市街。</p><p class="ql-block">新市街已经发生了巨变!那么长乐街呢?</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此图为1970年我和我姐姐二哥等知青战友在新市街照相馆留影)</span></p> <p class="ql-block">1969年4月1日,正是党的九大开幕的日子,我和弟弟随母亲下放到了姐姐所在的时丰公社普庆大队新屋塅。这里是几个生产队串联在一起,而我们所在的普庆、普祝和普义三个大队以及时丰茶场在汨罗江南岸形成一个半岛,和长乐街隔江相望。</p><p class="ql-block">我们抵达新屋塅的第二天,父母就带着我和弟弟去了一趟离新屋塅有七八里远的长乐街。</p><p class="ql-block">长乐街和新市街一样,都是沿江古镇,都是昔日繁华的水运码头。两街相距不远,也就十多里水路。所不同的是,新市街是公路交通要道。是武汉至长沙的必经之路,也是平江通往汨罗、湘阴的唯一通道;而长乐街没有了水运,就成了穷乡僻壤。所以,长乐街的地方特色就让她声名鹊起,单从这一点,新市街就显得略逊一筹。</p><p class="ql-block">到长乐街与新市街不同的是,新市街过江有桥,而这里抵岸要靠渡船,我们一下船就是古码头,全部是麻石阶级,级级向上,很像是到了重庆、万县码头。拾级而上到顶就是回龙门,进门入街,一溜的麻石街面,一溜的明清徽式建筑,一溜的老式店铺,和新市街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我发现这里无论从街的长度和宽度,都比不上新市街。满街到处是吆喝声,我们走在人头攒动的大街小巷,和冷清寂寞的新市街形成了最鲜明的反差对照。满街的芝麻飘香,满街的甜酒飘逸,满街的酒旗飘扬,会让人觉得这里就是真正的“小南京”。</p><p class="ql-block">我们跟着父母在街上左顾右盼,父母是带着弟弟这家店进那家店出,而我是在街上望着各家店铺门前摆着大坛小碟的甜酒、用脚盆堆成小山的芝麻直流口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抗战时期日本兵侵占长乐街)</span></p> <p class="ql-block">正当我沉醉其间,不时有和我一般年纪的小男孩踩着高跷从我面前走过。说起踩高跷,我虽不算高手,但当年在县委会,我和许多小孩都踩得有模有样,所不同的是,这里的高跷板比我们当年踏脚的地方明显离地面要高一截。尽管如此,我知道自己应该有这个能力和当地的小孩一拼高下。我叫停了一位小孩,要他给我试试。小孩的心是最纯洁的,也是最容易互通的,我和他们一说,他们就跳下来很爽快的将高跷递给我。他们搬来一把椅子,我靠墙踩在高跷上,心里也有一点慌乱。走了几脚,自我感觉良好,于是在小孩的高声喊叫中一步步向前走去。踩高跷其实就是掌握身体平衡,高跷板的长短和身体平衡关系不大,心理因素才是最主要的。和小孩聊天中我也悉知,他们的父辈甚至祖祖辈辈,都是踩高跷的能手,这里每年的故事会踩高跷的就是主角,他们会将样板戏里面的主角一一亮相,在大街小巷穿梭表演。他们还会表演倒立、叠罗汉、臂叉、跳桌子等高难动作。像我们小孩玩的这个是最基本的小儿科。听他们这么一说,很遗憾我们来时没有遇上街上的故事会,不然一睹其风采,该是多么之美妙奇特的享受!</p><p class="ql-block">母亲知道我踩了高跷。嗔怪了我几句,说是这么大了,只知道玩,摔坏了身体怎么办?我连忙从父母手中接过农用具。我说,肚子也饿了,这么诱人的甜酒怕要吃一点。继父接过话说,甜酒养胃不饱肚,还是吃面条。我说甜酒冲蛋五分钱一碗,在时丰大家都说到了长乐街,不吃甜酒等于冒来。父母听我一说觉得有理,于是每人一小碗甜酒蛋加上经济面共0.13元,比二毛钱一碗的馄饨还省七分钱,尽管馄饨格外诱人,但为了吃甜酒,我宁愿不吃它。母亲之前也酿过甜酒,但和长乐甜酒一比就差远了。长乐甜酒一喝下肚就齿颊留香,让人回味无穷。</p><p class="ql-block">长乐街的芝麻茶又是一绝。在时丰整个公社,家家户户都有吃芝麻茶的习惯,在那个年代,要吃芝麻茶,也要是家里来了客人才有这个吃份。尽管如此,时丰人只要双脚一踏入长乐街,一是吃甜酒,二是买白芝麻。所以,长乐街的店铺门前小贩摊边,堆成小山高的白芝麻便成了长乐街的一道耀眼的风景线。汨罗人也是怪,长乐街、新市街这一带的村民都是吃芝麻茶,而到了黄柏、沙溪、李家塅那一片的百姓,又喜欢吃豆子茶。当然芝麻豆子茶人见人爱,但在那个年代,能有芝麻或者豆子茶吃,那就是嘴巴上的福分。</p><p class="ql-block">长乐街铁铺也不少,我们路过几家铁铺,只见铁匠打着赤膊,身前系个围兜,你一锤,我一锤,敲得汗流浃背。据继父介绍,长乐街的铁器远近闻名,特别好使耐用,有些岳阳人甚至长沙人都喜欢到长乐街来买铁器,汨罗人就更不要说了。</p><p class="ql-block">风吹月抚,春走秋来。之后我也曾一个人来过长乐街。过江渡船,一篙一棹,总让人对长乐街有一种特殊的留恋。</p><p class="ql-block">2017年3月,时隔48年我和当年下放时丰的知青战友相邀再次来到长乐街。</p><p class="ql-block">小镇依旧,物是人非。古老的“回龙门”还在,曾经繁忙的渡口被一座大桥横跨南北替代。我踏着凸凹不平的麻石街面,望着此情此景。心中百感交集。岁月无情,江山依旧;不须夕照,心自沧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