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战友焦锐退役后因病致盲，依然靠着闭目口述、并由爱人记录修改，最终完成了不少文学作品。直至不幸离世，日常生活似乎都充满了乐观的样子。一个明眼人，遭遇中途失明这么个天塌地陷般的事儿，放在他身上居然成了一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区区小事。</p><p class="ql-block"> 然而，得知他完全失明的消息那天，做为老朋友，我的心情却从此再也无法平静下来。</p><p class="ql-block"> 一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军中男儿，一直负责整个战区的影视策划制作，失明后似乎倒闲适下来了，为了深藏于心的那份对文学和人生的炽爱，虽然再也看不见眼前这个自己曾经咒骂过千百遍的花花世界，却依然还能为她的那些动人心魄的美丽而呕心沥血地去讴歌，这需要一种什么样的的精神气派来支撑呢？</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为之想了许多。曾伏在纷乱的案头，多次试着闭上眼睛修改自己已经成稿的小说。可是，那些熟记于心的情节和精心塑造的人物，只要一闭上眼睛，陡然都会变成一片混沌……未几，某种焦躁甚至是愤懑的情绪便令人不得不再一次睁开眼睛。</p><p class="ql-block"> 然而，弥漫三年有余的新冠疫情眼见就要扛过去了，焦锐最后却没能走出这场阴霾……隔离性抢救和弥留之际的最后告别，一个亲友都没能守护在他的身边……</p> <p class="ql-block"> 不久后的一天，我领着小孙女走在大街上，无意中瞥见人行道地面上那条刺眼的盲道，此前从未出现过的一股奇异感觉瞬时涌上心头，活像突然被电流击中，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好友焦锐的身影来。</p><p class="ql-block"> 然而，正在蹒跚学步的小家伙走在那条由竖线和圆点组成的特殊路面上居然乐不可支，我心头那种最初的惊悸陡然又萌生出一丝无以言表的悲怆。看到那伸向另一个街口去的黄褐色砖石小道，我下意识地将小家伙紧紧地抱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回到书房后仍反复回想，依照焦锐那个倔性子，看不见东西的最初那段时日，他又是怎样说服自己拿起盲杖别别扭扭地学会走上这条盲道……心里一次又一次都会想到些什么呢？</p><p class="ql-block"> 住在城里这么多年了，也许是并不留心的缘故，我几乎没有看见过一个盲人大白天走在这条为他们专修的路上的身影。难道我们身边真的没有盲人，还是……对于他们来说，白天和黑夜并不那么重要，他们更愿意避开来自正常人那种廉价悲悯的目光，选择了昼伏夜出？</p><p class="ql-block"> 每每想到这儿，我心里便充满了更为酸楚的滋味。</p><p class="ql-block"> 入冬来海南闲住，一天，在陵水的英州镇的农贸集市上，我终于看到一个盲人拄着盲杖行走在人流如梭的集市上。那种自信的神态和稳健的步履，再一次深深地感动了我。是的，他们和我们一样，需要添补柴米油盐，更需要一路有人陪伴。</p><p class="ql-block"> 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突然滋生观察盲人走路的这份闲情逸致。此刻，他那实实在在的身影，却给予了一个无所事事的游历者寓意深深的隐喻。</p> <p class="ql-block"> 老牛静下心细细想来，涌上心头的这点随意小思绪，却也多多少少蕴藏有些人生课题。只是，刚刚温饱了的你我，还真顾不上花心思去放眼世界，寻常更多地品咂只是涉及我们自身当下的生活痛痒罢了。费力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从出生到死亡，一辈子走过的路，就像眼前这一道随处可见但从未让我们有驻足思考过的盲道，有直溜的<span style="font-size:18px;">潇洒，也有坎坷的跌撞；刚刚走过了步履艰难的崎岖不平，却又遇到前途漫漫的茫然无助……不过，可以肯定</span>，我们最初走出的第一步路并坚持着走到了眼下，绝对不是我们自主抉择且下定决心去走完它的“那”一条!</p><p class="ql-block"> 诚然，所谓人生，大都是一场与我们初心大径相庭的陌路行走。尽管有一千个不如意，如果真的让你重新抉择，依然会无可奈何地走上这条千选的老路——生生死死，茫无涯际!</p><p class="ql-block"> 反过来说，每个人从呱呱落地的那一天起，面前确实存在有一条人生之路需要去走，那么，究竟留给我们自己抉择的成分又有多少？最后，又是何人指引着我们去一路走走停停的呢？</p><p class="ql-block"> 譬如，曾经万炮齐轰的那个“读书做官论”，三两年又开始变成批判“读书无用论”了；这个故事，绝像一个农村孩子们在麦场边发明的盖树叶游戏，当他告诉对方前边那片树叶下是一个他尿过水的泥坑，让你不得不相信他那诚挚的目光而继续前行；然而，他信誓旦旦表白脚下这片树叶下覆盖着你绝对喜欢的弹子球，引导着你必定会掉入一个他放着狗屎的大陷坑 ! </p><p class="ql-block"> 再譬如，四十年前那个先富后富的说教，大家都觉得有一定道理。等到富人们真的相当富有了的今天，依然穷者的人们却已经失去回头的机会，只能眼巴巴地默默认命 ! 再者说了，一般平头老百姓也根本无法去复制着去走人家那一夜致富的阳关大道。更可怕的是，这些人一个个理直气壮地占据社会财富的同时，居然还自告奋勇地为穷人处处去“代言”，试想，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哄鬼的成分有多少!</p><p class="ql-block"> 打开一部道貌岸然的人类发展史，从古到今，事实上全部都是少数精英为了让芸芸众生安于逆来顺受，用一些宗教和类似宗教的说教蛊惑庶民的人心。正如眼下那些无良公知，依然喋喋不休地教导我们说，人类的神道以前和将来，都是一条引领他们走向文明的阳关大道。信一个文明的神，便自然会虔心去做一个一心向善的人。试问，驾驶现代战机无差别袭击加沙平民医院和学校的驾驶员们，他们心头的那尊耶稣呢？为什么只留下一道冰冷的哭墙! 还有，四川成都的一个寺院的在册和尚，据说遭受一美女主播联手男友敲诈勒索，居然已经支付给对方百余万元诈骗款项，且约定有数百万的大笔数目，还未来得及支付……这，还让我们怎么去信那些泥胎神灵呐!</p><p class="ql-block"> 问题在于，这些令人惊掉下巴的事儿一直层出不穷，让几个身心疲惫的文人去思考，又有何意义？</p> <p class="ql-block"> 这些自相矛盾的真实存在，坚信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在扪心自问 : 神灵真的能主持这个世界的所谓的那些公道么？</p><p class="ql-block"> 于是乎，既然不能像那些社会权贵生而为人便坐拥神授特权不劳而获，也不会凭借智慧去劳动致富，那就只剩一条苟且偷生的活路了。什么国家强大、什么民族复兴，哪怕遇着杀人放火的事儿，只要不是自己邻居的张三李四可能直接伤害到自己的性命，天大的事儿对于他们都不叫个事儿。那么，如果大多数人都秉持这样的世界观，对于一个民族将意味着什么？整个人类又将向何处去呢？</p><p class="ql-block"> 当然，跟战火纷飞中领盒饭的生活环境比较起来，原本就该寻常活着的我们，虽吃大苦得小乐，却也温饱；为儿女上学和贷款购房，口袋里虽抖擞得已无分文，但活到今天双肾俱在四肢全和，跟行动不便的残疾人相比，这一生应当已经十分幸运了。至少，我们还能看到日月星辰赋予这个世界的一切光怪陆离。尽管，这些被人为铺设出许多令人迷茫的曲流拐弯!</p><p class="ql-block"> 细细想来，我们每个大睁着一双眼睛的明眼人，走的何尝不是一条摆在阳光下的盲道呢？</p><p class="ql-block"> 谁又敢说不是!</p><p class="ql-block"> 不过，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确实还得时时感激无所不在的造物主（如果他存在的话）给予我们美好生命的同时，也应当领受他（或者她）施舍与我们的苦难和一切蹂躏。即便前路充满荆棘也好，铺满鲜花也罢。</p><p class="ql-block"> 即使我们可能随时都会遭遇到一些无道可循的困顿，这时也得想明白，遇到这样的稀罕哭泣吸引不来世界关注，嚎叫只能招来野鬼；你得试着死扛，实在扛不动了就落下肩头让自己歇歇再扛。</p><p class="ql-block"> 明天，依然会有一轮崭新的太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