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一追忆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里</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文 - 和平</span></p><p class="ql-block">绚烂如丹的秋叶,在余辉中闪烁着迷人的光芒,风过处摇曳盘旋的花片在沙沙作响中,如迷航的小舟纷纷落下,一枚硕大的梧桐叶,划着弧竞贴在我的前胸。</p><p class="ql-block">望着它纵横交错的脉络,四季风雨的写照,世界上没有一片叶子是相同的,人也亦然,但那种红霞般的美是共同的。</p> <p class="ql-block">这,勾起了我久违的思绪绵长而无尽头。母亲啊,离开我们就要半个世纪了,有关她的岁月在养育我们的日子里,一幕幕一件件点点滴滴连成了片,迟暮干涸的老眼几经涨满泪花,颤颤的指尖在手机屏上开拓着心田被母亲滋润过的难忘瞬间……</p><p class="ql-block">母亲出生在山那边的一个小村庄,兄妹五人中她后面有两个弟弟,前边有两个哥哥,按说也妥妥算个小公主,宝贝女儿吧!</p> <p class="ql-block">正是花季年华十几岁时,那时村子还没解放,日子过得像大多数人家一样,紧紧巴巴种着那几分薄田,本身清苦的家庭有姥姥的主持,都能感受到那份温暖。可是这个年轻的生命却在即将迎来解放的黎明前戛然而止。</p><p class="ql-block">就这样懵懵懂懂的家中唯一女孩,竞然接下了姥姥生前的工作,一针一线从缝补开始,裁剪中式衣服,纺线纳鞋底,织布绣花边,也是远近闻名的巧手村姑,一天天在磨难中长大。</p> <p class="ql-block">某天,才结婚没几年的大舅赶着车运货,路上遇到不守规矩的车把式,结果两车相撞发生事故,可怜的大舅在病榻上躺了数日,最终丢了性命。大舅的不幸又给家里带来沉重的一击,生活更是艰难。</p><p class="ql-block">雪上加霜的不幸连连,姥爷又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会泥瓦匠、石匠、木匠,还会打一手熟练的算盘,工程预算都在行,解放后一直在长治城里搞古建筑,墙上的奖状和锦旗说明他的手艺了得。</p> <p class="ql-block">姥爷一生终无再续弦。二舅早年参加华东野战军,攻克洛阳追击扫匪至鲁山境内,后因回家养伤与部队失去了联系,就此在家乡投入到农业生产的运动中。三舅除了农田劳动,也会制作粉条粉面,属于那种头脑灵活之人,在村里最先搞起副业带家致富,在当地享有盛名。后来一大家人我都数不过来。</p><p class="ql-block">小舅参军后先在太原、忻州服役,跟我们来往的比较多,每次执行完任务后都要特意到家里看看,后在内蒙古边防线上派出所工作,再后来工作安排在长治市电视台。</p> <p class="ql-block">五十年代初,这是一个重要的时空点,农村的姑娘一般十八九岁前就出嫁了,听父亲说姥爷为女儿定婚是不算太远的一个土门婆家。</p><p class="ql-block">大概是《小二黑结婚》在解放区影响吧,母亲不同意僵持中,村里的女孩有嫁到山这边叫大天桥村的,和爷爷家沾亲带故的亲戚撮合下,最终花落有主与父亲喜结连理。真是庆幸啊,感谢共产党感恩毛爷爷,不然,写这篇文章的机缘都不会有啊!</p> <p class="ql-block">做为一个大家庭的长子长孙的我,带着希望的光芒,出生在长治市和平医院,时间是一九五四年十一月十八日(农历十月二十三)。</p><p class="ql-block">此后不久父亲由东北调往山西太原,原因是内地的小青年想家都跑了,剩父亲一人组织上也同意调回老家。事情就是这样的难以置信,等我和妈妈回太原前,太原市万柏林地区发了一场大水,许多人被夜晚的洪水夺走了生命,西十六围墙后面的一大片乱葬坟,后来成了我们捉蝈蝈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爷爷当年闹革命,担任村长搞支前。</p><p class="ql-block">红色基因传后代,叔伯大爷踊参军。</p> <p class="ql-block">幸福的年轻的朝气的新家庭,此时,妈妈己在晋机厂水泥分厂上班,小组的合影照上,漾溢着她自信而青春的脸庞。</p><p class="ql-block">五岁了,我喜欢看电影,好听话吃饭喝水拉着妈妈的手,恨不得天赶快黑,中学技校门口露天上演《马兰花》,那个老猫精一出来,我就低下头不敢看,妈妈说它走了我就抬头。</p><p class="ql-block">转眼到了学龄前,妈妈带我到南十六小学报名,一到十还数下来,红黄绿也知道,但不知蓝色,硬说是墨水颜色,免强通过。</p> <p class="ql-block">我刚上一年级不久,国家作为压缩城市户口的"六二压"在各大城市展开,父亲积极报名,妈妈丢了工作带我们兄妹又回到老家。</p><p class="ql-block">六十年代初的农村,国家三年自然灾害,农村无比的清苦,每人每年300斤粮食包括土豆玉米谷子少量的小麦,都是颗粒状。</p><p class="ql-block">一个女人要下地干活,要管兄妹四人的吃喝拉杂穿,是怎么安排呢?单单三兄弟的头上乱草,就是一笔开支,每个月总有那么一天,一大锅热水,脸盆里挨个烫,妈妈手拿一把剃刀,破布上划啦几下,我第一个上场,趁热来,那个疼呀头皮都打颤,除了包不流血外,其他靠个人“忍″。</p> <p class="ql-block">回到老家的第二个初春,乍暖还寒,两川夹一沟的对面山坡上,梯田式的错落有致四排窑洞群,只听的鸡鸣狗叫大人小孩汇合成的喧闹声隐隐传来,人丁兴旺啊。</p><p class="ql-block">田野上的冬小麦由深变浅绿色中透出生机,这是唯一和妈妈去山那边看姥爷,我撒着鹿欢牵着妈妈的手,引来荷锄的庄稼人驻足凝视,长大后才知其中奥妙。姥爷对我非常的好,用砂锅炒豆芽招待我,三妗笑着说这么多孙子都怕爷爷,话里透出几许不平罢?饭后和这群小孩儿藏猫猫,钻到里屋床下,顿时魂飞天外,一口没上色的大棺材,原来是寿棺,姥爷自己准备的。</p><p class="ql-block">四季轮回中,我已完全变成山里娃,小学毕业后,就到壶口公社上完小五年级,距村子大约六七里山路,成绩红榜就贴在公社大门口,还不错全公社考了第五名,记得第一名是郭春喜,我前面是个女生叫张段霞。妈妈非常开心,逢人就说这个孩子开过锁。(当地一种旧俗仪式,开锁后会聪明)</p> <p class="ql-block">新学校在一座四进院的寺庙里,我们男孩子都住在大殿,靠墙一圈土炕,长长环绕四周每人二尺宽通铺,铺满了谷杆,昏暗的灯光下两只马桶,夜半起尿时竟找不到自己的专属地,摸摸都是脑门,再看看凶神恶煞的塑像,吓得大声喊妈妈,我要回家!</p><p class="ql-block">期末的一个星期六,我踏着弯弯的山路回家,妈妈看我回家,赶紧忙着做午饭,乡下午饭 比较迟,她在面板上擀着面,心想孩子在学校吃不好,好好犒劳一下大孩子,一家人在一起吃个包皮面。</p><p class="ql-block">这种饭也不是常有的,我无聊的拿个瓦片在锅盖上敲打,兴许妈妈耽心碎碴掉锅里,误食会伤人,就训了我两句,又重新换了水煮饭。</p><p class="ql-block">这下把我惹恼了,不知刺激了那个神经,就睹气不吃饭回学校。在空旷寂静的暮色中,在山间崎岖的小路上,远远听到三弟的哭喊声,哥,哥哥,妈妈叫你回家,不要走饭就好了!</p><p class="ql-block">看着追来的三弟,面子还是要的,好生哄他回去,下次给他一瓶红墨水,我硬是坚持回校,老远老远看见模糊的三弟背影还在抹眼泪。不知道这一夜妈妈是怎样熬过的?我的任性造成妈妈椎心的痛!</p> <p class="ql-block">三面环山的村子,夜晚也来的早,老阳(太阳)刚下山,收工回家的妈妈盆里挖面做饭,却还是玉米粒,我在家的时候便会和妈妈去推碾子,兄弟们头拱着碾杆,一圈又一圈,真是前腿弓后腿蹬,肚子咕咕叫,抬头看星光灿灿,似为我们点灯,妈妈说你们看,银河这边是牛郎星,对面是织女星。紧挨着双排星,叫什么星?叫猪奶星是不是都饿了?坚持一下快了!一边扫起压过的碎玉米面。</p><p class="ql-block">飞雪的日子里,山村四周白茫茫出奇的安静,会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北方的冬夜寒冷且漫长,影影绰绰的煤油灯下,纺纱机飞纱走棉,一大捆姆指粗且半尺长的棉条,在旋转的锭子上吱吱一拉一扯间,就变粗了,为织布做足了准备。</p><p class="ql-block">每当这时的夜晚,墙壁上除了飞旋的纺车影,就是几个并排的小脑瓜,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如痴如醉。一只吊白斑斓虎,山林中截住采药先生,一个劲作揖,伸出肿胀的前爪,原来一根刺陷其中,先生拔出后敷点草药,简单包扎后各自离开。一年后,老虎修炼事成,准备转成人,最后一票完满毕业,师傅告它一只白蹄猪天黑前路过垭口,老虎将扑知是采药先生娘子,穿一双白袜,不忍下口,宁愿不转人,也不能恩将仇报,虎毒尚有情,重回山林修炼。</p><p class="ql-block">凡此种种故事百不重样。我不知道是不是爱好语文,爱好文学的种子,就此播下,兄妹中四人有三情有独钟。</p> <p class="ql-block">六十年代的末期,终于苦尽甘来,我们小鸡般跟随母亲几乎是一穷二白,头天晚上投宿在长治城里表哥过相家,第二天一早,干干净净的从长途汽车站经子洪口,过榆次到达太原。</p><p class="ql-block">父亲破旧的自行车后拖一木架子车来接站,行装东西放车上,我和二弟地下一路跑,途经文化宫,直奔西十六。</p><p class="ql-block">儿时懵懵懂懂的太原城,我们回来啦!全家团聚啦!</p><p class="ql-block">有人说,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特别的家庭各有各的故事。我们在太原刚刚渡过一个新春佳节,晋机厂包建的河南豫西向东厂,父亲就报了名,五一后即来报到。</p> <p class="ql-block">那年,珍宝岛战事起,硝烟笼罩中,妈妈心一横,全家祸福在一起,是向东⺁第一批未经同意来河南的家属,其中在许昌火车站就困了八九天,所带钱粮票己经透支,吃住都成了困难,工厂派韩炳发去联系寻找,这都是后来退休的老韩头本人闲聊时告诉我实情的。</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那时的向东工地,映入眼帘的是山山红旗飘,处处歌声飞,人欢马叫万木争荣,坡地沟渠旁扎大营的有唐河民兵团,方城民兵团,云阳民兵营,陈沟民兵连,林县建筑队,长垣建筑队,汤阴建筑队,五九二二汽车连,零一九零部队基建连和来自全国各地的年轻父辈兵工。</p><p class="ql-block">眼看一九七零年的春节将至,一大家人暂住尖角村的李木匠院落,空出二层的一间小土楼。</p> <p class="ql-block">车水马龙群山腾,三线建设总动员。</p><p class="ql-block">响应号召起上阵,五湖四海来支援。</p> <p class="ql-block">春天里,李木匠家院外的老梨树,花开如雪清香扑鼻,勤劳的蜂儿来来去去。</p><p class="ql-block">不到十五岁年龄,厂子弟连不收,上学在云阳镇太远,最终我成了小民工,到长垣建筑队和泥搬砖。</p><p class="ql-block">会挣钱了,要减轻家庭的经济负担,我也是信信满满。半年很快过去,一分钱没到手,也不敢问师傅,坚持吧!</p> <p class="ql-block">终于建筑队领导传话让我去办公室,一个蓆棚四下漏风,我颤抖的手捏着二十張大团结,第一次见这么多钱紧张极了,出门便开足马力飞跑,边跑边捂紧裤袋口,生怕它们长翅膀飞走。原来,我的户籍不在农村,也不能计工分分粮食,一直压着也不是事,最终特别处理,都给我发了。那时的领导真廉洁!</p><p class="ql-block">进的家门,急急问妈妈听喜鹊叫没,咋地啦?掏出一把钱,她搂住我眼泪簌簌下来。就是最艰苦的六零年,她也没动二佰元私房钱,来河南全用完了,妈妈这样说。</p><p class="ql-block">那就用这些钱刚好顶上,以后我还会挣呢!</p><p class="ql-block">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工厂的发展,妈妈先是在五七办的混合楼做保育员,年后又到厂一食堂做炊事员,她的能力和肯干显现出来,那么多馒头面团,个个四两都是她把关,她跟我说过,你们子弟连过来的男孩,有个叫朱卫国的身单力薄,抬着刚下屉的大笼热气腾腾,生怕他抗不住,叫王班长照呼点,他们的妈妈一样心疼。</p> <p class="ql-block">这时期妈妈看我的眼光也发生变化,总是为</p><p class="ql-block">我添件新衣裳,鱼肚白的确良,雪青色的的卡裤都是她亲手做,甚至四舅给她的红色素体布料被面,悄悄为我准备的那一天到来。</p><p class="ql-block">我们家慢慢变好,蒸蒸日上,我们兄妹在妈妈温暖的怀抱中快乐成长。</p><p class="ql-block">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p><p class="ql-block">一九七五年七月二十五日,身体好好的母亲在厂医院住了一星期就突然定格在这一天,年仅四十一岁。五雷轰顶我们成了没有妈的孩子,没有妈的孩子像蓬草,第二天降雨且越下越大滂沱如注。河南省发大水了,惊动北京。</p><p class="ql-block">我听到医生私下说,你妈的病误诊了,一直按胃病治,结果是大出血子宫外孕。</p> <p class="ql-block">我茫然无措地找到宋书记家,泣不成声的说明来意。宋书记安慰道:“你是团支部书记,要正确对待,化悲痛为力量,好好工作”……</p><p class="ql-block">劝解多时,我也只好离开。痛苦万分,不知所云。漫无边际地走着走着,忽然想起来看过的《中国法制报》,马上回家含泪写了封信,末尾注明如有虚假不实之词,甘愿受罚。通过法律途径解除困惑……</p><p class="ql-block">默默等待不知有无回音?还好,不久信访办人约谈我,不明说但我猜测法制报来函了,可能转回了我的信。后来,厂里补发了三百元钱,也不说原因。我也没有能力再去争辩什么,毕竟母亲不在了,给三弟留下吧,也该给他找对象了。</p><p class="ql-block">写到这里决堤的潮水依旧汹涌澎湃,打住吧,打住吧。</p> <p class="ql-block">母亲的去世让我们悲伤不已,可也让我们一夜间长大了,母亲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首先兄妹间团结友爱,牵挂着母亲留下的那份温暖。</p><p class="ql-block">其次自强自立好学上进,能够独立自主的把自己的事情解决好。最后,不虚慕钱财诚实为友不见利忘义。</p> <p class="ql-block">我也觉得,富裕产生艺术,贫穷产生思想,而艺术之花的蕊恰恰是思想,我们不能刻意的去受穷,再享富去干更大的事,这种事只能做好自己,其余靠上天去安排。</p><p class="ql-block">前年八月份,我终于抽身和二弟祭拜了母亲的坟茔,这么多年了,曾经栽下的第三棵手指粗的柏树苗,于今已碗口粗了亭亭如盖,它会把我们兄妹的拳拳心意,传达给母亲吗?</p><p class="ql-block">澹澹长江水,</p><p class="ql-block">悠悠母子情。</p><p class="ql-block">天恩思欲报?</p><p class="ql-block">泉下却无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3年秋草于苏州园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编辑 : 郭 子 图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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