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深夜里

在水一方

　　突然醒来，一片漆黑，摸到手机看了看，凌晨3：17。翻来覆去半天想继续睡，但终是愈发清醒。索性，开灯，坐起，音乐，美篇，新建文章......犹如一个熟练工一般一步不差，嘴角就莫名的上扬。

是有多久没有如此这般肆意任性，我无从想起。

　　某天在河堤散步，偶遇姑娘幼儿园同学的妈妈，一阵寒暄过后，聊天话题就直奔孩子。她问我姑娘学习咋样，我说还罢了吧，我比较佛系，基本是爸爸辅导作业。她说真好，便开始吐槽孩子上小学后的种种不适，什么做作业拖拉，脾气大了顶嘴、什么测试不认真，成绩常常差强人意......我笑着说：放过孩子也放过自己吧。她说你不辅导作业，不懂我们的苦啊。我笑笑，不再辩解，我俩一起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分别以后，我就开始回忆姑娘上小学的情景。她说的那些“苦”怎能不知道，我也是初为人母啊。姑娘刚入小学，学拼音的那个阶段，我几近崩溃。我不能理解为什么mi拼读出来的是你，而ni拼读出来的则是米。反反复复的教，来来回回的错，我大声的呵斥着，姑娘唯唯诺诺，不敢大声的哭闹，只是啜泣，气头上的我依然是：“闭嘴，不许哭。”这是一年级我常对姑娘说的话，倘若真的还是哭着记不住，那接下来一定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所以她不敢哭，总是紧咬着嘴唇，哽着喉，眼泪默默的流，怯怯的小眼神儿看着我。不知为什么，现在想起她的小眼神，突然有种想给自己一个耳光的冲动。

作为成年人，还时常说想哭就哭，千万别憋着。而我，硬生生的让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把哭和委屈给憋了回去。细想一下在记忆里，我似乎真找不到姑娘哭闹撒泼的情景。然而，那默默流泪的模样，和敢怒不敢言又怯怯的小眼神此刻却刺得我硬生生的疼……

后来，随着郑先生工作的变动，他有了更多陪伴姑娘的时间，主动承担了辅导作业的重任，我常常觉得他俩“不务正业”，姑娘和郑先生讨价还价，郑先生大多数也是好说歹说。 我心有不满，但也尽量克制。时间长了竟意外发现姑娘学习的氛围不再凝重，她能自觉的完成作业，甚至吃完饭你都不用说一个字，她就知道该干什么。郑先生说，你不要总是呵斥她，直面交锋，以后你现在冲动抬过的手，落下的巴掌，等她青春期的时候都得如数奉还。我也陆续翻阅了好多的育儿书籍，孙瑞雪的《爱与自由》、樊登的《陪孩子终身成长》、《陪孩子走过小学六年》..... 不断的自我反省，自我反思，也渐渐的发现自己曾经的诸多问题，开始等着孩子成长，一点点的改变，一点点的从“恶”到“善”，开始真正践行陪伴的意义，开始真的让花成花，让树成树。

时至今日，姑娘读到了三年级，更是明白了所谓父母子女，终究是一场渐行渐远的缘分。真的就放过了自己，原谅了孩子，我知道她终将会有她的以后，她不会复制谁的人生，她也不会像我们设想的那样循规蹈矩。我不再坐在她书桌旁盯着她喋喋不休，不再看着她拿回的试卷暴跳如雷。但依然每天坚持早起送她到学校门口，只是分别时的那句“上课认真听讲。”已然变成了“美好的一天开始啦。”姑娘回头乐呵呵给我挥手再见，我也笑嘻嘻的给她“比心”。为娘初为人母，你也是第一次做孩子，愿这相互陪伴的几十年我们都各自安好！

　　那天在单位聊天，被再次调回来工作的同事突然说，你比我上一次在镇安工作时变多了。我说，你上次来我还是满脸胶原蛋白的二十岁，现在都三十多岁的娃她妈了咋能不变啊。他说不是，是进步大了，我没想到你成长这么快。我笑笑说只要在持续向好我就安心了，然后继续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中忙碌。

青春人依旧，只叹时光太匆匆啊，青春年少时，我也曾炙热的有着“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轻狂。可后来啊，工作岗位几经变动，为人妻，为人母，再锋利的棱角也被生活的鸡零狗碎打磨平整，终是认了“相识满天下，知心无几人”的命。你看，岁月定会使我们成为通透且柔和的人！对于我这样一个胸无大志的人，能安然的在如此静谧的深夜中肆意挥霍，和自己的内心对话，就已知足。

　　那天和同事聊起文学，聊起镇安籍作家陈彦，聊起《主角》，他说认真读陈彦的作品，真能从里面找到自己从前的影子。我说艺术本来就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啊。他说：对。

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共鸣了，我的青春里，一直有着对路遥作品的挚爱，以至于我第一次走进苍凉雄浑的陕北高原，站在沟壑纵横的黄土地上，脑海里全是让人动容的路遥原音“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细蒙蒙的雨丝夹着一星半点的雪花正纷纷淋淋地向大地飘洒着，时令已快到惊蛰雪当然再不会存留，往往还没等落地就消失的无踪无影了，黄土高原严寒而漫长的冬天看来就要过去，但那真正温暖的春天还远远地没有到来。”给人希望，似乎希望又是那么遥远，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从十七八岁第一次读《黄叶在秋风中飘落》，到《人生》，到《平凡的世界》，再到现在三十多岁了，偶尔还会翻阅，感觉每次都像是头一次看过。“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生活往往是不平衡的，它常常让人丧失一些宝贵的支撑。”......那些伴着我青春年少一路走来的文字，如今依然顺口就来。

后来读《平凡的世界》，许许多多的遗憾曾一度让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在抗洪救灾中英勇牺牲的田晓霞；日子渐渐好起来了却意外诊断出肺癌晚期的贺秀莲；幸福温暖的一家子却因为在井下救工友而牺牲的王世才；读了那么多书籍却仍然要去做个煤矿工的孙少平；一生坦坦荡荡做人，结果女儿牺牲老婆坐牢的田福军；痴情专一爱着润叶却又意外失去双腿的李向前......此刻回想起来，心里仍有隐隐的痛感。或是年少物质匮乏的遗憾，或是内心深处怀念的青春，或是许许多多的意难平，亦或是像喜欢陈彦作品的那位同事说的一样，我们总能在那些文学创作里找到自己的影子，每每翻阅，总能在某一瞬间让我泪流满面。

我时常惋惜，是天妒英才，让中国文学里那么璀璨的明星早早陨落，曾经他也一定意气风发，怀揣梦想，但终也没有逃出命运的玩笑，或许这才是最真实的、最平凡人的人生吧！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遗憾千万种，各个皆不同！心无事，如山泉自流；念无忧，恰一叶知秋。

　　这几天，一直关注刘若英在西安开演唱会的门票。其实我并不追星，但张信哲、刘若英、周传雄这些人的名字一经提起，经典的旋律便在脑海浮现，内心就有了躁动，我的青春年少、我的难以忘怀仿佛又回来了。下了好几个官方抢票软件，订阅了所有售票信息，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机会。25号的票压根还没看见就一抢而空，幸好26号又加了一场。看着一千多的票价，有些许犹豫，郑先生说你去，我给你买票。我说我现在这年纪，如此冲动有些不妥吧，他说总要为青春买次单吧，于是毫不犹豫下单付了款。想着这个和我结婚十年的男人，我至少有过10次离婚的想法，50次想要掐死他的冲动，100次的你争我闹和1000次的质疑最初的选择，我常常问自己是婚姻错了，还是我错了？

我不知道有没有完美的婚姻，可每当看着空调上搁置的他几年前春节送我的永生花，看着鞋柜里他出差学习斥“巨资”给我买的我并不怎么常穿的阿迪运动鞋，摆在茶几上我爱喝的饮料，毫不犹豫下单付款的演唱会门票，还有许多个义无反顾支持我的瞬间，突然就释然了一切。或许只有经过鲜血淋漓的磨合和心如针毡的纠结，才是真正的婚姻吧。我们去结婚，去组建一个家庭的意义可能就是为了让这些孤独的灵魂可以抱团取暖，携手并进去煎熬这漫漫的人生！

　　零零散散写完这些的时候，天已快亮，没有向从前写东西一样，写前有构思，写完有修改，只是深夜一念起，便一气呵成。从头到尾扫了一眼，已然心安。如果人生在世，非得爱着点什么的话，我想对于我来说，无非就是隔三差五与自己的心灵对话和这些属于我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