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塘残荷，一池禅意

似水若烟

图文 似水若烟

下午出发的时候比平时晚了半小时，那么稍远一点的就去不了，因为要算赶回家吃饭的时间，如果中午留给喝茶的时间不够充裕，茶便会喝得有些急促，那就失去喝茶的悠闲心境，也就得不偿失了。那，究竟要去哪喝茶呢？这个难题自然就抛给先生了。 虽说把问题扔给他，但我也不是就完全袖手旁观啊，想起朋友星期日和几位小朋友穿着马面裙在东溪榕树下的红墙拍了美美的照，我便提了个建议：要不，我们就去东溪的榕树下？反正距离很近，而且那里的稻田也可以顺便看看成熟了吗？总之，定会让你不虚此行就是。 那日与朋友聊到这条线，她说，首先可以在东溪这里出租汉服，马面裙这种古服饰，大家可以在红墙或者东溪古村落拍照，妥妥的穿越照；然后下午可以到大衙的田园观光，出租自行车，沿着田园拍摄视频，就是宫崎骏的漫画风，傍晚再到大衙红色码头看落日，坐渡船拍白鹭，打卡旦家园的火车铁路，完美的一日游。听完我不由得赞叹不已：不愧是科班出身的导游，一条成熟且丰富，动静结合的民俗复古与自然田园的旅游线路就这样瞬间出炉。所以选择这里，是不管如何都不会落空的目的地。 但事情往往就是如此，就如宫崎骏说的“世界这么大，而找到真正喜欢可以落脚的地方，又实在是难。”虽说，不就找个喝茶的地嘛，不至于说到这么高深的层面上，可当你心里准备了许多个方案，以为这样便万无一失时，就会被现实轻轻的敲一下额头：切莫过分自信啦。 东溪榕树下真的很好，因不是周末，没有游人，朋友周日来的时候，还有一群中老年人在树下聚餐喝茶，现在真好，幽静安宁，只有一位浇花阿伯在忙着给树浇水，然后就是呼呼的风声在茂密的树叶之间来往穿梭。我也终于知道，为何来了几次都没有发现旁边的红墙，平时的榕树是茂密得把整条路都细心呵护在臂弯的，我每次经过都被阳光穿透过层层树叶的光影所吸引，只顾一路追光逐影，头往上仰，眼往前望，却忽略了旁边的绿瓦红墙树影斑驳。如今榕树修剪一番，仿如打开天窗便也亮出了红墙。大大的榕树下铺着防腐木，干净整洁，实在是一处纳凉悠闲好去处，可偏偏算漏了一点，今日起风，而且是东北风，穿过田野，携着降温的秋凉，一阵一阵从树叶的缝隙，树与树之间的间隔，如波似浪，前仆后继地涌来。想着这烧水的火能不能点着都是个问题，站了一会，实在挡不住凉意，只能撤了。 “要不，还是去大衙码头？”先生问。
“不了，上次才去，等下次再去码头。”我一票否决。
“要不，就顺着路往下找找吧，总会有合适的地方。”然后我们便沿着堤坝继续慢慢找，见到有些特别的地方便会下去看看，比如有栏杆，路面整洁干净的，都下去逛逛，但喝茶的地方始终不合适。
开着开着，先生忽然灵机一动说：“就去春天那里有油菜花的地方，我只记得路，暂时忘了叫什么村子。”
“我知道，南社村。”我也想起来了，脑海中自然浮现时尚女人拿着崭新的剪刀偷剪油菜花的画面。
我们相视一笑，有了方向，便不再瞎晃悠，而是直奔目的地。

到了南社村一看，原来油菜花园开始冒着青色的叶子，应该是油菜花的苗子，而池塘的周围在搭建典雅的亭子，不是一两个，而是围着池塘大半圈，而池塘里还有“凉风吹叶叶初干”的残荷，这真是“无人解爱萧条境，更绕衰丛一匝看。”往年总是到处寻找可以拍残荷的地方，却把此处给遗忘了。

先生去找适合喝茶的地方，我却沿着栏杆，瞄着眼，寻找着角度，就爱这“叶无圆影柄无香”的枯荷，但要在满池残败里找到“荷枯独惘然”的意境，却需要费心与尝试。

“阿姐这是好专业啊。”搭建亭子的工人看到我扛个大家伙，笑着说。
“不专业，不专业”我连忙实话实说，确实，看着大家伙唬人，可咱的水平很有限，这么多年一直都在业余的门外游离，不曾进步过。
人家在忙着搭建，咱也不好意思妨碍施工，随便捡了几张，便去找先生了。
只见他在不远的地方，刚好有一处台阶，可以下到池塘，两旁有花圃装饰，身边又有一棵树遮阳，此时虽然多云阴郁，迎面也有过池风，但一旦云散日出，也不会太晒，再加面对一池残荷，还真是个赏秋听荷品茶好所在。先生也很得意，找到合适的地方，可以开始今天的户外喝茶了。

只是不远处有工人施工，我们却独自悠闲，总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好在，我们找的地方，不会妨碍到别人，每个人都各施其职，互不干涉，皆不打扰。
我们面朝荷池，满塘禅意。叶子或枯或败，或躺或卧，或横于绿波，若即或离；或与影子相连，画成图案。池塘虽是“万柄绿荷衰飒尽”但尚有圆盖可眠鹭。有两三只白鹭在残荷枯叶间，随意翩飞，跳跃，展翅，收膀，或觅鱼儿影踪，或与自己影子嬉戏，给有些萧瑟的池塘平添了几许生机与活泼。而也引得我无法专心喝茶，总想拍到它们刚好起飞的样子，可不是距离太远，就是时机不对，待到我终于狠狠心要放弃的时候，刚刚冲好茶的先生一抬头，惊喜地喊：“快拍，蝴蝶”蝴蝶那就更不容易把握了，拉得太近，轻轻一晃动，便找不到镜头。这一通折腾下来，茶也凉了，白鹭也远了，而蝴蝶更是陷入荷梗深处。
想那荷花盛时，荷叶叠满，荷花亭亭，却未曾来赏，如今已是“疏柳馀秋色，残荷恋晚馨。”这世间，世人皆爱看“美艳向人花灼灼，青圆如鉴叶田田。”却不知残荷晚意更应该珍惜。当你鲜衣怒马，少年意气风发时，不缺追求爱慕者；待你年暮色驰，会有人怜爱你的沧桑过往知晓你的凉薄隐忍，喜欢你的松烟入墨，为你烹茶煮粥，只等一切尘埃落定，风烟俱净，携手做羹汤。那时，哪怕岁月只剩满塘枯槁，一池寂静，也珍惜这清风拂过，为数不多的一一风荷举。毕竟，少年回不去，光阴已入味，浮云吹作雪、世味煮成茶。每一天，每一时都是岁月的馈赠，值得珍藏。 以前喜欢拍残荷，只道是喜欢李义山的那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如今半生已过，恍然明白，我只不过是分外珍惜这看一天少一天的残荷枯梗，它们虽不再光鲜亮丽，却更能吸引相近的灵魂，一起细数昨日的风雨晴月，慢慢酝酿过往的悲伤喜悦，细心回味，妥帖珍藏。 待到一泡茶过后，薄薄的秋阳透过厚厚的云层洒了下来，这时，我们已经准备收拾回家了，附近村民的爷爷奶奶辈也去接放学的孙子，迎面碰见的时候，其中一位奶奶说：“年纪轻轻，便有时间到处闲游，真好啊。”言语中虽透出羡慕，但更多的却是有些对我们把大好时光拿来虚度的惋惜。我竟也无言以对，只能还于有些抱歉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