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渡剑门关

且行且吟

郭贵昌

　　噫吁兮，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默诵着李白的传世名篇，来到名满华夏的川北雄关一一剑阁剑门关。

相传剑门关为三国蜀汉丞相诸葛亮所建的一处军事要塞，北临汉中，南接天府。自古是蜀秦两省必经之路，李白《蜀道难》感叹，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一座山一道关真的能把两地隔绝吗？自然界真有这样的天险吗？

临行前，热情健谈的酒店老板向我们推荐了三条游览路线，请我们量力而行。一是索道，可直达山顶，这条线太过平淡，体验不到剑门关的雄险；二是猿猱道，山势奇陡，基本上是垂直上升，途中不能折返，需借助登山辅助器械且体力充沛才可攀登，还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才可尝试，李白诗曰，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三是鸟道，这条线体验最佳，是游览剑门关的首选。自忖不想平淡无奇，又不想舍身犯险，最好又猎奇又平安，自然选择鸟道。又暗想李白诗云：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嵋巅。这鸟道是鸟才可以飞越的道路，人这两条短腿儿怎么能和翅膀较劲儿呢！带着疑惑我们登上了旅程。

南门是景区正门，过“剑阁”石牌坊是一条幽深的石径，两侧桧木森森，溪水淙淙，时有摩崖石刻赫然在目，再往前有蜀汉大将姜维及将士群雕，三国后期姜维在此屯兵守关，竭忠尽力为蜀汉续命。继续前行转弯过石桥，赭红色诸葛丞相单体雕像巍然矗立，但见他羽扇纶巾神情肃穆地凝视着剑门关方向，似乎有万千的心事，也许是在谋划经剑阁出祁山取中原光复汉室江山。常言道，成就一番事业，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蜀汉刘备占据天府之国，可谓地利；手下文有卧龙凤雏，武有关张马赵，可谓人和。到头来险关虚设，献城称臣，输在国运不谐天时。智若孔明，勇似伯约，尚不能逆天改命，何况凡人！天下大势，统一是必然的，抗拒是枉然的。

剑门关位于古蜀道之一的“金牛道”上，关楼扼居大小剑山之间的v型隘口，这是剑阁的标志性建筑，两侧壁立千仞，云雾缭绕。关楼西贴绝壁，东临险滩。“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这等重要的军事要塞，不是绝对的亲信心腹，真的会担心变成反噬的对手。史料记载，剑门关从未被敌人从正面攻破。

承平世界，乾坤昌明。天下雄关，再不是阻隔交通，攻守杀伐的战场，而是人们享受和平，吊古览胜的景点。关楼上旌旗招展，战鼓肃静。关楼下关门洞开，游人如织。关前广场上，孩子们扮作古装武士做着交战的姿势，大人们则在脑补古代千军万马的场景。世易时移，我们享受着和平自由的生活，不可忘却那些为争取解放流血牺牲的人们。

穿过关门沿古蜀道蜿蜒前行，过雷鸣桥，向一线天进发。近些年在各地游历，曾经见过许多处一线天，大多是峡谷内两山相交，抬头望去天空呈现出一条线型天际。剑门关的一线天别具一格，呈竖式展现，一条石缝宽不盈尺，远远望去恰似一道缕裂的布帛，行人只能侧身而过。继续前行不远，转过石笋峰，便到了接驳车站台，花费10元直达鸟道入口。

鸟道的入口并不起眼，但刚上道便领教了它的惊险。左手是九十度的山体，遮挡着半侧蓝天，右手是铁索护栏，栏外是万丈深渊。八十度垂挂的小路，仅能容半个脚掌借力，攀登提升需要手脚并用，向上看到的是前行者的腿足，向下看到的是跟进者的项背，不足三十公分的小道上人体叠接，宛然一架五颜六色的人梯。登山者个个凝神屏息，噤若寒蝉，偶尔闻悉胆怯者的惊呼声。我的两个旅伴，表现迥异，老曲体格健硕，龙精虎猛，处险不惊，得意处，时不时来两句李太白《蜀道难》精彩诗句，以助游性；老王则冷汗涔涔，两股战战，气喘如牛，平缓处，瘫作一团，许久方可调匀气息，脸色转润。此情此景，正应李白：“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的意境，由此更加敬佩谪仙人。

鸟道如一曲乐章，有激越也有舒缓，惊险处“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较缓处“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置身鸟道较为平坦宽阔之处，背靠绝壁，远可眺秦岭群峰，近可瞰剑门关楼，顿觉化身傲视天下的雄鹰，视野无比开阔，胸襟无边旷达。如果不具不畏艰险的精神，怎能获得舍我其谁的体验。

鸟道虽险，剑山峰顶却平坦如坻，走过了崎岖，便是坦途，此言不虚。沿着古木参天的石板甬道，循着空灵的梵音，从容步入梁武帝萧衍修真之处梁山寺，至此剑门关之行完美收关。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谁料到又有意外惊喜。山顶摆渡车和山下公交车无缝对接，一路风驰电掣，直达南门投宿酒店门口。没想到前山步步惊心，后山一路丝滑，全然没有疲惫狼狈的窘迫，这应算剑门又一奇。

李太白诗曰：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刘后主乐不思蜀，老郭俗人一个，偏偏得陇望蜀，身入天府岂有浅尝辄止之理，川行之旅计之久矣！

2023.1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