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棉被褥

别样年华

　　我家的棉被有十多条，厚的重有七八斤棉花，薄的重也有三四斤棉花；大棉褥有三条，每一条都用了十多斤棉花；此外还有三条很厚的小棉褥以及三四条粗布床单等等。这些都是在我结婚之后，母亲一人用她的一只手（母亲的右手残废），并叫上邻居大娘大婶，趁天气好的时候，在自家的院子里一针一线缝起来的，然后，瞅机会让大姐或者村里人给捎过来的。不用说，这里边饱含了母亲的一片心血和对子女的担忧呵护之情。记得当年，母亲总是说，“你工作的地方太冷，并且不产棉花，咱们家有棉花，给你多准备几条棉褥棉被，冬天就不会受制了，这棉花可比那些脱绒棉要暖和多了。”

　　在我的孩子还不到一岁多的那年夏天，母亲在我家住了一个多月，那是在我的要求下让母亲来帮忙照料孩子的，从此之后，母亲就再没有来过我这里。那时，我住的是砖瓦房，没有暖气，冬季是靠生火炉子来取暖的。因此，母亲推断，我在这里，冬天肯定是要受罪的。每一次，当我回到母亲身边，她老人家总会提起此事，说，“你住的房子，冬天可不行啊！你睌上睡觉时，一定不要封火，要照护好炉子，要勤搭炭，不敢灭了。睡觉时，一定要搭盖上毛毯大衣等，我知道你那里比咱们家还要冷，千万不敢让冰冰（女儿小名）感冒了，等过两年，咱们家再攒下棉花，我再给你做几条被子。”我说：“不用啦！我的被子够用了，我那房子密封好，生着炉子，一点也不冷。”

　　从此，母亲就开始盘算着弄棉花，甚至是买棉花；再后来，我就搬进了楼房，有了暖气。当然啦，母亲肯定还是用她的老眼光看问题，母亲一辈子都没有见过暖气，她仅仅只是听别人说过，暖气房挺热的，用不着那么多被子。也就是说，母亲她没有亲自体验过暖气房，她既便是知道城里有暖气，但她却不会去过多的去相信；在她的眼里，只有棉花才是实实在在的，只有有了棉花心里才踏实；她认定的事，就一定要完成。以此以后，前后不到五年的时间，六条暂新的厚棉被和两条大棉褥，就通过大姐和村里人送到了我的家。后来，听邻居家的大娘大婶说，你妈说：“我只有将这些被子和褥子送到我娃手里，这才能够彻底安下心来。”

　　多年来，这些棉被棉褥我们一家三口根本用不完。刚结婚时只有一张双人床，后来住房条件改善了，有两张双人床，但此时的母亲年纪也大了，为了孝敬她老人家，妻子又让木工打了一张双人床，才把三个大棉褥全部用上。于是，我们就动员母亲来我这里住，以便能够随时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但母亲说什么也不肯来，软说硬说都不行。因此，自始至终，母亲亲手为我做的棉被褥，她老人家一次也没有用过；那第三张床，几乎没有人去躺过，也自然而然就是个摆设了，那条厚厚的大棉褥子（床垫），至今仍然保持着母亲当年让人捎来时的模样，只是颜色有些暗淡了。

　　时间一晃，三十多年已经过去了，我也到了退休的年龄，直到今年母亲的离世，这些饱含着她老人家心血的棉被棉褥，我们也一直没有用完，有好几条新被子和小褥子一直压在床箱子里，也几乎都被我忘记了。

　　天地轮回，四季交替；秋风落叶，寒意渐隆。今年的冬季又要再次来临了，我的脑海里又不时的翻滚着母亲为我做的那些新被褥，有绸缎面的，丝缎面的；有红面的，绿面的；有色织粗布面的，更有清一色粗白布里的。城里的供暖季每年都有，岁岁如此，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想，如果今年没有了暖气，我就一定会用上母亲给我做的七八斤重的被子。就像在农村老家一样，数九寒冬里，既便是屋内不生火，只要是插上电褥子，再差上那厚厚的大棉被，上面再搭盖上一条，那就是一觉到天亮，是绝对不冷的。可三十多年了，暖气一次也没有停过，只不过是有些时候，偶然有些不尽人意罢了。

　　没曾想到，由于年代已久，暖气管道的老化，在今年的供暖际试水时，卫生间的主管道突然破裂，等接到电话匆忙赶回时，全家已经是大水漫灌，并且殃及了楼下四户家庭。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床箱里的母亲做的还没有来得的及使用的新棉被和新褥子。于是毫不犹豫的踏水而过，立刻掀起床板，快速取岀被褥。真是谢天谢地，真是幸运至极，也算是上天的保佑，床箱里所有的被褥和衣服完好无损，如果再睌来一步，新的被褥可能就要遭大殃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太对不起母亲了，也对不起帮助母亲的大娘和大婶。

　　新的被褥算是逃过一劫，就再也不敢大意了。妻子说，干脆将剩余的新被褥拆洗了，做成两个薄的被褥，凡正是快要搬新家了，新家又是地暖，家里的温度更高，这厚被子厚褥子就更用不上了。思考片刻，我很快就答应了，这也算是对的起母亲，如果一直不用的话，反而是辜负了母亲的一片用心，辜负了母亲对我的万般担忧与呵护。

　　本来，当年母亲被褥做的比较多，还有另外一个用意，那就是当我的女儿结婚时，可以当作嫁妆使用。可如今女儿远在异国他乡，生活条件也比较好，再从国内带个被褥过去，经济上很不划算，她本人也不愿意去带。尽管女儿小时候盖的小被褥，以及穿的小棉衣都是奶奶一手缝制的，但她现在更多的是感激，更时不时的谈起奶奶对她的厚爱与关怀；当奶奶去世之时，由于疫情的原因，她没有回国，但通过荧屏，对着奶奶的遗像，她痛彻大哭，并哽咽着表达了这些对奶奶的一片思念之心和感激之情，时间长达十多分钟。

　　睹物思人，借物以思念我的母亲。从我一呱呱落地，就盖着母亲做的棉被褥，穿着母亲做的小棉衣，到如今自己也已经慢慢的迈向了老年人的行列，但我仍然还是盖着母亲当年亲手做的棉被褥，尽管这些被褥会渐渐变旧，甚至是不暖和，但我仍然会坚持把它一直用下去，因为还有没有用过的新的被褥在按替。所以，我相信，我和妻子一定会将母亲做的新被褥甪到老，用到尽，绝不能让母亲的心血白白的付出，也绝不能丢弃母亲对子女的那无私的爱和浓深的情，要让母亲在九泉之下含笑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