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河上” 的路</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河上” 的路、 不是指水畔,也不是指某个地方的某一条路,“河上” 是一个人的“绰号”</p><p class="ql-block"> ……是一朋友的“朋友”</p><p class="ql-block"> 作为一芥草民,以大名叫作“何尚”的人,肯定会被身边所有的人、以谐音赋予贬意的 “同音”的、另外两个字” 是以;经解释后,我一直以“河上“两字谓彼。</p><p class="ql-block"> 未期、他挺高兴,“这样叫起来、还有些 诗词意境融入其间,挺好、挺好” </p><p class="ql-block"> 他言道。</p><p class="ql-block"> “河上”略长我几岁,穷人家的孩子,朋友相邀之际见过几次。</p><p class="ql-block"> “河上” 的贫、困,并非一般意义上的贫穷、困顿:其幼年丧父、母亲体弱多病,妹妹于早年间嫁往远山的小县城,娘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个人承担。</p><p class="ql-block"> 甚至连“小妹出嫁” 的所有……</p><p class="ql-block">都是由他这做哥哥的负责置办的。</p><p class="ql-block"> 一个二十岀头的大小伙子,硬扛着一个残缺的、不招人待见的家、以最基本的、人的本性承担起了那份责任、他咬紧牙关黙然往前走……</p><p class="ql-block"> “河上” 中等身材、个儿不高,大眼睛、高鼻梁。皮肤比大多数男性要白了不少,发色黑中泛黄、且略带自然卷曲。</p><p class="ql-block"> 如果你是在夏天、且于“河上”的工作场所里见到他,就能看到他壮硕臂膀上滿是大块儿的、鼓突的肌肉。每当“河上” 干活儿浑身发力的时候,身体各部位的肌肉、在肌键牵引下仿佛是一群小老鼠在他身体上跑来跑去。</p><p class="ql-block"> 虽然“河上”的外貌、形象一流,但是,生活在那个“动乱”年代的“河上” 毫无优势可言。</p><p class="ql-block"> “河上” 是一个温文尔雅、淡吐得体且基本不说脏话、喜欢读书的人。他爱读的书目里面、不乏诗词、歌赋类老古板读物。</p><p class="ql-block"> 或因贫穷、许为困顿而生性怯懦,当然、亦可因他读过的那些“令人内心强大”的书籍、而冷峻、喜静默……</p><p class="ql-block"> “河上” 不多嘴、也不多事,极少与人争执。所以,“河上” 这样的人、在那个年代完全是一个不受人待见、极易被忽视的 “另类”</p><p class="ql-block"> 彼时的人,见过了刀刀枪枪、更见惯打打杀杀。人们表面上、都渴望着历经战火的硝烟、感受暴力的血腥,冀望着在成长路上接受政治风暴的必然洗礼。</p><p class="ql-block"> 都以为:自己是承担着捍卫领袖及某一个路线 与正义的使者。男孩子都是 “奥斯特洛夫斯基” 女孩子们都是“卓娅、丹孃” 的化身,都渴望着为莫名的理想去冲锋陷阵、为胸腔里填滿的口号中的燥动去攻城掠地、去为理想,为他人的政治目标而献身……</p><p class="ql-block"> 彼时的社会上流行着“讲碇子(拳头)硬、混得好、吃得开、加入了派別组织” 的八面玲珑者</p><p class="ql-block"> ……那是-段坏了规矩、乱了纲常、颠倒了黑白的时日……</p><p class="ql-block"> 时光荏苒,三、五年光阴于不觉间悄然逝去,与“河上” 重逢已是在公交车上了。</p><p class="ql-block"> ……几年未见,只觉“河上”寡语更甚。</p><p class="ql-block"> 因不明就里,就向朋友打听……</p><p class="ql-block"> 得到的回复令人震惊:</p><p class="ql-block"> “河上”被“圈(劳动教养)了三年,才 回来一个多月!</p><p class="ql-block"> 约好了朋友、并特地嘱咐他“一定要请“何上”前来一晤”</p><p class="ql-block"> ……终于等到那一天 “河上” 却没有来!</p><p class="ql-block"> “河上” 被“圈进鸡圈(监狱)”以前、耍了个女朋友、女朋友是是“知青” </p><p class="ql-block"> 女孩儿很漂亮,与“河上”那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儿佳偶。“河上”非常珍惜这一段感情。</p><p class="ql-block"> 他在平常生活中,除了赡养老母亲需要的必须开支外,在自己生活中总是抠了又抠、省了又省。手里面好不容易攒下几文钱,赶紧就在车间班组里凑几天调休,并请准调休假,急急忙忙地把从自己嘴里省出的钱,送到姑娘手里去。</p><p class="ql-block"> 人心都是肉长的,姑娘看“河上”巴心巴肠的爱她,心里也就认定了 “这辈子就是河上了”</p><p class="ql-block"> ……那晓得、世上还有那“天有不测风云”之事呢?</p><p class="ql-block"> ……当年,初识姑娘后,“河上”在车间里请准了假、去女朋友下乡的地方探望过。</p><p class="ql-block"> 姑娘的知青日子过得很艰难,“河上”不忍心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过着一天三顿都没有保障”的日子,他就开始“打起了单位上”的主意。</p><p class="ql-block"> 唉…… 也是 “饥寒起盗心” 吧。</p><p class="ql-block"> 一开始“小搞” 救了急、但是、终究解不了渴。</p><p class="ql-block"> “河上” 头顶上有一个终日卧床、且体弱多病的老母亲、远山乡下还有一个长期食不果腹的小妹、及妹夫一家三口。</p><p class="ql-block"> 现在、又有一个“已向你托付终身、将为你生儿育女、并共度一生”的人……</p><p class="ql-block"> 求人似呑剑、借势若登天。</p><p class="ql-block"> 是个人、都会想办法怎么挣扎着活下去。</p><p class="ql-block"> 我那朋友,与“河上”在一个车间里工作时间更长,悉知个中究里,更加了解班组里人员构成情况。自己所在班组里的人、哪一个是什么情况、哪一个是什么样的人,甚至、哪些人平和中庸、哪些人属于“恨国党”类,哪几个又是专门整人害人的东西,哪一部分又是“凫上水儿”追求上进者,他都门儿清。所以,他们几个人从头到尾都是洞若观火、门儿清!</p><p class="ql-block"> 他把详细情况都说清楚了……</p><p class="ql-block"> “死猫” 是另一个人的绰号,是“河上” 的同案犯,也是与“河上”在一个车间里工作的同事,此人心里颇有些小九九,“乱劈柴”的花花点子多得很。</p><p class="ql-block"> “河上”于平日里生活中的困顿,早已被“死猫”看在眼里。所以、“河上”就是“死猫”的 “沙土萝卜……一带就来” </p><p class="ql-block"> 要做什么事、怎么做, “死猫” 都是早就筹划好了。</p><p class="ql-block"> “死猫” 他只是在等待一个绝佳的机会……</p><p class="ql-block"> 这“机会” 嘛、说来、它就来了!</p><p class="ql-block"> ……一个雷声隆隆的夜晚,“死猫”邀上 “河上” 按两人早就策划好的方式展开了他们的行动。</p><p class="ql-block"> 计划是“偷一袋(150市斤)或半袋厂里的生产原料一一大米。此物既可自家果腹,或出卖,销脏亦是紧俏之物、也更方便。</p><p class="ql-block"> ……半夜两、三点钟风雨正盛之际, “死猫” 从储存大米的车间室内楼梯正道上到三楼,再从三楼粮库正门上方天窗进到室内,经过一阵地试探、排选后,将一袋使用后剩下的大半袋大米、拖到仓库的进货口处,再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向三楼下探头望去。</p><p class="ql-block"> 风更大了、雨下得小了一些,楼下仿佛深渊般一遍漆黑,“死猫” 压低嗓子向下喊 “河上、河上” ,“河上”听见声音、赶紧从树丛中阴影处跑到大楼墙根下、把双手向上高举着喊 “快点甩下来唦……”</p><p class="ql-block"> “死猫” 于风雨噪杂中似乎听到了回应。</p><p class="ql-block"> 他压低嗓子吼了一声“来了,接到喔” 就把大半麻袋大米、从三楼进货口处推了下去。</p><p class="ql-block"> 只听得“卟”的一声闷响后,一切都又掩于风雨中……</p><p class="ql-block"> “死猫” 在楼上压低嗓子问 “河上、接到没得?” 连问数声也不见回应,也不敢大声吼 ,“死猫” 心里有些发毛。</p><p class="ql-block"> 他赶紧收拾、伪装了现场后,一路按原路返回,再从楼前去了到楼后进货口处楼下。</p><p class="ql-block"> “河上” 胸口压着那大半袋大米,人事不省的躺地上、叫他、推他都没有了任何反应……</p><p class="ql-block"> “死猫” 俯下身贴“河上”胸口听了听,“里面还有响动” 继而不断拍打着“河上” 的脸、叫了半天。</p><p class="ql-block"> “河上”还是没一点儿反应……</p><p class="ql-block"> “死猫” 傻眼儿了。</p><p class="ql-block"> 这、东西偷出来了、也还不回去啊! </p><p class="ql-block"> 还有!这本来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说好的“一起出来发个小财” 吧,现在这样不死不活的躺泥水地里。</p><p class="ql-block"> “死猫”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p><p class="ql-block"> 思来想去,“死猫” 一咬牙、奋力把大半麻袋米袋扛肩上,跌跌撞撞冲到厂的围墙下,费了牛劲儿才把米袋推到围墙外去。然后、再回过身来、把不死不活的“河上” 扛到围墙下,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河上” 也从围墙上推了出去。</p><p class="ql-block"> 好在离“死猫” 家很近。先把米口袋扛回家、再回到墙根儿下、把昏迷不醒且一身泥水的“河上” 也扛回家去……</p><p class="ql-block"> “河上” 醒来已经是天将拂晓的时间了。他仿佛只是睡了一觉,昨天晚上干过什么、有什么结果,他都一概不知。</p><p class="ql-block"> “死猫” 还算是有点儿良心,反复跟“河上” 解释 “我们俩个去愉大米哒嘛,老子从楼上甩下来,你龟儿哈戳戳的跑起来接到,你接得住唛?!狗日的哈(傻)子,三楼哒嘛!” </p><p class="ql-block"> 百十斤大米,俩人平分了“战果”</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下午、保卫科长与厂里的几个治安积极分子、开始在前一天上中班、夜班的工人中打听着什么事儿、还把平时调皮捣蛋的几个年轻人、挨一挨二的叫去保卫科办公室里问话。</p><p class="ql-block"> 三天以后,“河上、死猫”被保卫科长一萝索捆住、在厂部批了派车单,凭派车单去厂里车队要了一台车,就把“河上、死猫”二人送派出所去了。</p><p class="ql-block"> ……大概又过了一星期左右,厂里广播播放通知;全厂干部职工请注意,定于今日下午、下班后、四点半钟,准时到厂职工大礼堂接受治安教育、暨批判大会,不得无故缺席……</p><p class="ql-block"> 当天下午四点半钟 “死猫、河上”二人被手臂向后地五花大绑着、由厂保卫科的治安保卫人员、把他二人推押在职工礼堂大舞台前示众,由保卫科科长宣读罪状后,交由主席台上肃视的公安警察宣佈二犯 “被逮捕” 后押送往白鹤林看守所!</p><p class="ql-block"> 被五花大绑的 “死猫” 脸上有几处青、紫淤痕,一脸无所谓地似笑非笑着、还向台下熟悉的同事点着头。 被捆绑得有些佝偻着腰的 “河上” 则不然,平日里洁净的白衬衣、在肩膀处撕破几道口子,衬衣破口处血淤、青紫痕清晰可见、脸上於青比“死猫” 多了去了。再从他步态上看、好似一条腿有点儿瘸。“河上” 滿眼惊恐无措、心里又想着要去装出一付故作镇静的模样。</p><p class="ql-block"> ……台下有些胆小的年轻女工嘤嘤地哭出声来。</p><p class="ql-block"> ……先传出来的是“河上”的消息,坦白交待得干净、彻底:劳动教养三年。</p><p class="ql-block"> 三个月后 “死猫” 回厂里上班来了。</p><p class="ql-block"> 按“死猫” 的说法:那天晚上我上深夜班、他来陪我,逗是偷了几瓶酒来喝个嘛。我们俩个都喝醉了,做了些啥子事、根本就不晓得、也记不到了,脑壳想爆了都确实想不起了。“死猫” 在“管训队” 圈了三个月后,带着累累伤痕回厂里上班了。</p><p class="ql-block"> 偶尔路上遇见保卫科长、还“洗涮”科长两句,“狗日的瘟丧,整老子哒嘛,啷个没有整得住吔?!劲儿使飚了哈……你龟孙子那几把水儿、逗想凫长江……整你个砍颈子的娘,门儿都没得!”</p><p class="ql-block"> ……因为坦白交待得干净、彻底,三年后,“河上” 刑满释放、回厂上班了。</p><p class="ql-block"> 在男人蹲监狱期间,“女知青”给“河上” 生了个大胖小子。男人蹲大狱去了,她还要活下去啊,所以,她左想右想,只能狠下心把小孩儿丢在婆婆妈手里,自己一步三回头地回农村继续挖蛤蟆脑壳,“奔”自己的生路去了……</p><p class="ql-block"> ……我问“河上” 怎么会相信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呢,你曾经读过那么多书,这点基本常识都不具备吗?!</p><p class="ql-block"> “我是栽在副组长手里的” “河上”说。</p><p class="ql-block"> “开始我一点也不懂,我心里头想嘛”</p><p class="ql-block"> “物物不物于物、念念不念于念” 是我们俩以前闲聊时、你告诉我的啊……</p><p class="ql-block"> 所以,车间里副组长来做我的思想工作:</p><p class="ql-block"> 我就完全听进去了!结果呢……</p><p class="ql-block"> 我哪里晓得是恁个下场嘛……”</p><p class="ql-block"> “河上” 回厂正常上班以后,用近半年的时间存了几个钱,在车间里请准了两天轮休假,偷偷的去乡下“女知青”那儿一趟。在 “河上” 心里、老母亲、知青姑娘、儿子才是他在这个世界里的牵挂,更是他的 “软肋”</p><p class="ql-block">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是真心的、死心塌地的爱着那姑娘,</p><p class="ql-block"> 那姑娘也是八字生得大!</p><p class="ql-block"> 其间、最幸运的事儿莫过于、除了“河上” 与他的老妈妈,任何人都不知道“女知青” 怀小孩儿、生孩子的事儿。</p><p class="ql-block"> ……更巧的是、当地县衙门里有个“扒官饭吃”的男青年、陪上级领导下乡检查 “地方上公社对知青的安置情况” 时、于坡上偶见 “河上” 的女友正锄地。</p><p class="ql-block"> 只因那“一见钟情” 眼下、端官饭钵钵的青年材俊、正在发疯似的追求这女孩儿。</p><p class="ql-block"> 衙役看上个“女知青” 这事儿,对于姑娘来说、无异于“想睡觉、天上掉下来个枕头”</p><p class="ql-block"> “两害相权取其轻” 女孩儿几乎已经倚身于“衙门” 里的铁饭缽钵了……</p><p class="ql-block"> “河上”乘坐的火车晚点,到姑娘的生产队已经是大半夜了。</p><p class="ql-block"> “河上”突兀地站在门口,姑娘楞了一下,紧接着,姑娘猛扑上来把 “河上” 紧紧地抱在怀里。</p><p class="ql-block"> 俩人相拥而泣……</p><p class="ql-block"> ……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