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可归

董恩嘉

好久没有写文章的冲动了，而我若心无波澜，便什么也写不出来。然而今晚动手写完标题，竟忍不住有了想落泪的感觉。

年轻时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人到古稀之年时的感受。也难以解读父辈们亲友相聚时常发出的那些多愁善感的感慨。也许我这辈子对父母的感情过于深厚，感情上过于依赖，虽然人到中年时经历下岗失业生病并两次经历妻离子散，失去了小家只因父母还在，回到父母身边就还有到家的感觉，就能缓解痛苦。也许是因为我是家中老大并且是父母唯一的儿子的缘故，从小到大到结婚，就从没想过离开父母独自过小家生活的想法，认为只有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才能随时照顾到父母，做点好吃的父母也马上可以吃到。把赡养父母当做了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工作调动和下岗外出打工时也总是把关照父母的事放在第一位，其实那时父母健康，不需要我总在身边。总之因为父母，失去了很多挣钱机会。总而言之想的太简单，总认为家庭里不该有矛盾，父母对错都有理。不能和父母论是非。

然而生活不惯谁毛病，家家户户都有是非。在饱尝了生活的酸甜苦辣，经历过婚变的撕心裂肺悲欢离合，独自十一年把儿子抚养长大之后，我也终于在儿子考上大学之年，找到了称心如意的妻子原来的单位同事登记结婚了。退休后的年龄段，父母真的是离不开人照顾了，我和后老伴相亲相爱的退休生活，照顾父母成了生活的主旋律。由于父母晚年居住在大连生活条件好的老妹家，我经常在大连陪伴父母，我和老伴的晚年生活竟是聚少离多。我在大连实在太累了，打个电话老伴就会到大连陪着我。每次去车站接老伴，见面时那种感觉真的是幸福。在妻子的陪伴下，我带病和妹妹们轮流把生活不能自理的当老师的父亲伺候活到一百岁。八年的春节，全家人在大连陪父母，其乐融融，父母开心快乐，八年夫妻恩爱快乐生活的点点滴滴，至今历历在目。

父亲虽然活到高龄百岁，我也亲手擦屎擦尿在母亲过世后的三年里让父亲身上干干净净没有异味，坚决主张不雇保姆伺候。然而由于父子情深，父亲过世的打击仍让我痛不欲生，悲痛欲绝。悲观的情绪影响到老伴身体也越来越坏。虽然我想尽力摆脱痛苦，曾领老伴到处去旅游想改变情绪，回家后自己又骑自行车从广州骑到海南岛。然而还是无法走出痛苦情绪。人的病都是从火上得，我由于控制不住悲伤情绪，父亲去世半年多以后感觉到自己二十多年的重度溃疡性结肠炎肯定是癌变了。为了不影响老伴的晚年生活，我不能给她带来幸福也决不想让她分担痛苦，所以老伴催我去医院检查我坚持不去，为了不让老伴担上不仗义的名声，我在和老伴商量好办理完离婚手续，把老伴原来的家一切都安顿好以后第三天在好友同学刘玉齐的陪伴下去医院检查，马上确诊了肠癌晚期。

接下来就是在妹妹们和同学刘玉齐的帮助下马不停蹄的转到了沈阳肿瘤医院，并且顺利地做完了手术。在重症监护室外，儿子寸步不离的守护了三昼夜，几天后女儿夫妻俩又从天津飞到沈阳看望我。出院后回家里离婚后的老伴昼夜照顾着我，缓解了儿子的压力。我这种病情大多数人生存期大概率是半年左右，这是在病房里常听到的病例。而我由于精神不垮不怕死，只做了两次化疗，就自己做主不再做十几次放化疗，回家喝中药辅助治疗。由于得到儿子和后老伴的精心照顾和关爱，目前手术后近两年了，身体恢复了健康，手术后半年即可上海撒网捕鱼，现在日骑自行车上百里不觉得累，还能在天津女儿家帮助做晚饭，应该算是幸福了。

然而时常的孤独和无家可归的精神痛苦却让我高兴不起来。和老伴朝夕相伴的幸福生活时常浮现在眼前。在天津牵挂着家乡住着的老伴，在自己家住时可常去看望老伴，心里感受是我还有家在，但又牵挂着天津女儿自己带孩子上学上班很辛苦，不帮忙做点饭心里又放不下，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女儿对象工作调动到海南岛，前妻过世后女儿生活就缺失了照顾，儿女家不是自己的家，有老伴的屋才有家的感觉，离婚后去老伴家都感觉是在自己家一样，只因为这次离婚不是因为夫妻感情破裂而是爱还在。所以就算离婚了，有老伴居住的家乡，我心里的感觉是我还有家在。

刚刚跟老伴通完电话，才知道她昨天已被儿子接到成都，今年冬天老伴不会再挨冻了，我也会少了许多牵挂。但我知道老伴喜欢守着自己的家，一个人生活。我们共同住过的暖气楼我已经为她交了取暖费让她搬回来住，要刚强的老伴宁愿挨冻也不愿意，害怕别人说三道四。也许晚年能和自己的儿女在一起生活，是我们这辈人晚年的最好归宿。相互祝愿安慰之后挂断了电话。

然而痛楚还是涌上心头，儿女们再孝顺，也代替不了夫妻之间互相给予的温馨，恩爱夫妻生活在一起时的放松和喜悦，任何人也给不了。好在老伴还健在，只是换了个城市生活，我还情有所靠，心有所倚，思念之极时还可以电话联系，我也还有能力自己独自去成都看望老伴，心里的家还在，否则这一次我是真的会痛苦的感觉到———无家可归…

父母家永远是自己的家，父母不在了，有老伴的屋子才是自己的家。失去老伴的老人，无论在什么地方生活，对于我的感受都是～无家可归。为了儿女们心里有家，心里再孤寂也得坚持活着，只为了让儿女～有家可回…

人生，如果不把感情看的太重，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和精神痛苦。假如真有来生，我倒是愿意做一回无忧无虑的傻子…

有老伴在，学画都有激情，画好了马上拿给老伴去显摆。

2023.11.17.写于天津滨海新区泰达时代女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