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和的传说（一）

沙飞扬

公元201年四月二十八日，太行山上党郡高平西晋村一个药贾世家喜添一子，起名王熙，字叔和。按照星象学推算，辛巳年四月二十八日巳时，年月日时均属蛇。民间称“蛇”为“小龙”，可见集四小龙为一身的王熙出生非比寻常。有民谣这样唱：四龙共一身，地晃天必惊；四龙出娘胎，洪水滔天来。民谣是民间的智慧结晶和经验总结，与历史记载惊人的相似。王叔和出生这一年，山东西部及河南东部发生火灾，冲天大火烧了七天七夜；黄河洪水泛滥，淹没陕县（河南三门峡市）三郡十六县；豫州、凉州、兖州九月普降大雪，十余天不止。火灾、水灾、雪灾导致数十万灾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王家祖上世代行医，药铺从西晋村开到泫氏古城，声名远播。出生于医学世家的王叔和自幼聪颖，三四岁就熟读《尚书》《诗》《礼》，年纪稍大就开始读医书，跟着父亲四处游医，治病救人。十六岁就能独立开方治病，传承王家“悬壶济世”的家风，行医足迹遍布鲁、豫、鄂、皖等地，享有“北并州南开封，谁不知太行山上王先生”美誉，成为王家药铺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有一年，泫氏古城出现一种怪病。病人先是腹痛、腹泻、呕吐，不能进食，然后全身痉挛，休克，很快死亡。这种病传染极快，泫氏古城笼罩在瘟病四起的黑色恐怖之中。人们纷纷到王家药铺寻医问药。王叔和诊病下药，但效果甚微。瘟病越来越严重，每天都有人死亡，每天都可以看到逃荒逃难的百姓。王叔和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下乡走访，寻找瘟病源头，无奈毫无头绪。

德义庄有个郭先生，在泫氏古城开木匠铺。一日，郭先生在街头遇上正准备下乡义诊的王叔和，见面就又作揖又鞠躬的向他致谢。王叔和忙问其何意。郭先生说，谢谢王先生看病治一个死一个，照顾他家生意兴隆。以前打制的棺材卖不出去，现在被抢购一空，四块板钉在一起就能卖个好价钱，还供不应求，他正在雕刻一块“德泽乡邻”的匾额，不日就给王先生送到府上。王叔和听后深受刺激，羞愧难当，当医生治不了病，还开药铺做啥？他当即关掉药铺回到老家西晋村，发誓一定要解万民于水火之中。

西晋村南边有座韩王山，因春秋战国时期“韩宣惠王元年，避暑于此”而得名。相传此山比七佛山还高1.1米，为高平地区的主山，七佛山为客山，牛山为陪山，西山为景山（站在山顶可观高平全景），位于上党地区的发鸠山则为祖山。王叔和足迹踏遍韩王山，甚至跑到离韩王山20里地的羊头山上采药配药，回到家里研究病理，熬制膏药。羊头山，因山巅有状若羊头状巨石而得名，是上古神农炎帝生活过的地方。神农炎帝就是在这座山上尝百草、疗民疾，开创中草药先河。羊头山和韩王山一带漫山遍野生长着黄岑、生地、柴胡、荆芥、地筋、地骨皮、车前子、升麻、薄荷、枸杞子、何首乌、党参、沙参、远志、白头翁、苦参、蛇麻子、木贼草、地榆、知母、翻白草、金银花、白草、连翘、马齿笕、节节草、苍耳子、菟丝子、蒲公英等上百种道地野生中草药材，王叔和相信在神农炎帝的庇佑下，在这遍地中草药材的韩王山，一定可以研制出治疗瘟病的解药。他夜以继日熬制膏药，浓烈的药味氤氲在西晋村，引来极少数村民的埋怨，说王叔和治不了病不说，还把村里搞得臭不可闻。

为不打扰村民，王叔和毅然离开村庄，在韩王山脚下的燕窝掌搭起几间草屋，长期住了下来。村里一个老石匠看王叔和辛辛苦苦，风里来雨里去寻医觅药太受罪，就和徒弟们在山上觅得一块长宽高均有两米左右的巨石，为王叔和凿制了个石屋。王叔和让老石匠在石屋外雕刻了一个大大的“忍”字，以此提醒自己抗击瘟病是项长期的斗争，要有坚韧的心志和足够的耐心。石屋内呢，老石匠自作主张雕刻了佛像和莲花台。在他心里，瘟病是天灾，非人力能胜。王叔和能不能治得了瘟病，都是医术高明的王先生，他就像佛祖一样，都有一颗慈悲心。王叔和困了累了，就在此打坐歇息，调养身心。除此之外，老石匠还根据王叔和的描述，帮他打制了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巨型药碾，这个药碾有别于碾碎粮食用的石碾，它像一个竖起的小磨盘，内厚外薄，碾心呈六棱状，周身刻有花纹，碾盘上抠制略宽于药碾的凹槽。使用时，因药碾重、受力面积小压力大，可一次性碾碎很多药材，这样可以为王叔和节约更多的时间研究病理。王叔和在山上采集中草药，研究出很多种配方，免费为乡民们治病，但瘟病还在继续。正如曹植在《说疫气》中所写“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衰，或阖门而亡，或举族而丧。”

随着死人的不断增加，王叔和的名气也大大受损。期间发生的一件事，更让他的处境雪上加霜。话说西晋村有个铁匠铺，铁匠铺里有俩伙计。眼看着村民们死的死，走的走，他俩也很烦心，无时无刻不在担忧自己哪天也会被瘟病夺去性命，于是就发生了争执。伙计甲说王叔和医术好，相信他一定能治瘟病、救万民。伙计乙立马反驳：医术好怎么治一个死一个？两人高一声低一声，谁也不服气谁。伙计甲说，那咱试试？伙计乙说，试试就试试。一日，俩伙计刚吃过饭，就看到王叔和远远走来，伙计甲猛然扑倒在地“哼呀哼呀”装病，王叔和“独取寸口”为其把脉。眼见着伙计甲脸色苍白，汗水直冒，身体抽搐，痛苦地缩成一团，冷眼看笑话的伙计乙心说“这家伙装得还真像，看王叔和怎样诊治？”谁知王叔和把脉后缓缓起身，说“此人无救”。话音刚落，伙计甲便气绝身亡。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说一个活蹦乱跳的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王叔和告诉大家说是因吃饭过饱又用力过猛，导致胃肠崩裂死亡。原本就不看好王叔和的伙计乙，硬说是“王叔和治死了活人”。俗话说，时运背了喝口凉水都塞牙缝。王叔和给出的科学解释谁能相信？大家都说王叔和不仅救不活病人，连健康人都给他治死了。

瘟病给不出良方，膏药也卖不出去，无人上门求医，王家的生意难以为继。当时恰逢三国混战，仅曹魏就在这个时期发动了乌桓之战、内黄之战、匡亭之战、平阳之战、武威之战等30多场战争。战火连年，瘟病四起，生灵涂炭。王叔和想，人挪活树挪死。从泫氏古城回到西晋村，横竖都待不下去了，死守没有活路可言，一家老小好几十口等着吃饭，作为一家之主的他总得为全家谋条生路。他决定下太行山，走出去试试。

俗话说，穷家难舍，故土难离。想王家世代行医，家底殷实，到头来却落得个背井离乡的地步，王叔和禁不住仰天长叹，生不逢时哪！王家关门闭户离开王寺村那天，乡亲们流着眼泪为他们送行，这世道，王家都活不下去，他们的日子更是和尚撞钟，活一天算一天。有人问王叔和：“要去哪里？”他回答：“走到哪里算哪里”。乡亲们感叹：“活人难，医也难行哪！”他说：“那就南行。”

一家老小走在崎岖的山路上，竹皮扁担“圪挤圪挤”响，独木车“咯吱咯吱”响，夫人问王叔和：“先生，咱到底去哪里？”王叔和说：“你们听，扁担圪挤圪挤，小车咯吱咯吱，咱们就去济源吧。”

其实早在出发前，王叔和就给一个在济源开药铺的远方亲戚去信说要前往投奔，亲戚回信满口答应，说济源这个地方四通八达，经济繁荣，开药铺、商铺的甚多，相信太行山上大名鼎鼎的“王先生”一定能在济源一展宏图，打开生意之门。

下了太行山就是济源城。王叔和拖家带口风餐露宿一走就是半个多月。就在他即将到达济源的前天晚上，济源城里行医开药铺的掌柜们都做了同一个梦，梦里说“药王”将驾临济源城，让第二天到城外迎接。谁是“药王”？莫非是天上的神仙要来巡游？

第二天，怀着惊奇与期待的心情，济源城外早早就等候了几十个药铺掌柜和伙计。他们有的带轿子，有的带马车，还有的牵骡马，大家都在翘首以盼“药王”的到来。结果从早晨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傍晚，也没看到“药王”的影子，大家很是失望，觉得是梦神和他们开玩笑呢，便陆续回家。唯独王叔和的远方亲戚茶壶里煮饺子——心中有数地耐心等待。直等到月黑风高，万籁俱寂，才接到风尘仆仆、疲惫不堪的王叔和一行，回到家中，已过亥时。

亲戚将王叔和全家安顿在一座四合院里。或许是连日的奔波劳顿，王叔和久久不能入睡。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己这么大的家口住在亲戚家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当务之急是赶紧在济源城立住脚。

王叔和一夜未眠，天不亮就找亲戚商量。亲戚说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先让济源城的老百姓认识他再说。他热情地邀约王叔和到自家药铺“济生堂”坐诊，并打出“北并州南开封，谁不知太行山上王先生”的招牌，这时候大家才知道“药王”就是“太行山上的王先生”，梦神没有骗人。有了王叔和这张名片，“济生堂”立马门庭若市，求医问药的络绎不绝。王叔和看一个好一个，名声大振。

不久，王叔和在亲戚以及济源城同行的帮助下，开起自己的药铺“德济堂”。他的夫人看到王叔和在济源城这般受人爱戴，联想到在王寺村的种种遭遇，感慨万千，觉得是老天爷赏饭吃，才让他们绝处逢生。她想让王叔和陪她一起去济源城的寺庙里上香，感谢老天爷的照顾。

三月的一天，风和日丽，草长莺飞。王叔和携夫人去寺庙祈福平安，刚出“德济堂”，就看到一行出殡队伍，三五个穿孝衫的人，当头的一个草莽汉子哭得死去活来。夫人心说“晦气”，靠着墙根走。王叔和却自顾自跟着出殡队伍走，喊他也听不到。夫人撵着他走，他撵着棺材跑。最后干脆跑到棺材前头，挡住出殡队伍，连声喊“停”。草莽汉子虽然看上去五大三粗，但行事还算守礼，上前问王叔和“为何阻拦”？王叔和不答反问“棺材里可是你家娘子？”草莽大汉不解地点头。王叔和又问“可是怀有身孕？”草莽大汉大惊：“先生怎知？”王叔和说：“快快开棺，娘子有救。”草莽汉子半信半疑，明明死了的人，都装棺材里了，怎么可能有救？但看到温文尔雅的王叔和焦急而笃定的表情，心里升起一线希望，慌忙停棺，与抬棺材的人一起撬动棺盖，怎么也撬不开。

就在王叔和拦停出殡队伍的这会儿工夫，街上早已聚起了看热闹的人群。听到王叔和与草莽汉子的对话，有人赶紧回家拿来铁撬，帮忙撬棺。打开棺材一看，只见一年轻妇人面色蜡黄，肚皮若鼓，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棺木。王叔和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当街诊疗。银针轻轻捻入合谷穴，孕妇皱眉、轻哼，缓过气来。银针扎在三阴交、昆仑等穴位，王叔和缓缓推拿孕妇腹部，一下两下……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孕妇产下个男孩，母子平安。草莽汉子当街谢恩，额头都磕破了。围观群众询问详由。原来孕妇因难产而背气昏迷，导致家里人误以为她死了。孕妇死亡被视为不祥之兆，所以才匆匆出殡。王叔和看到从棺材里滴出的血为鲜红色，判定是活人的血，这才有了“济源街拦棺救人，王叔和药王在世”的美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