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掌一灯的美篇（原创）石槽沟传奇

就掌一灯

1941年，晚秋时节，陕北高原上一片荒凉，半年多没有下雨的山梁沟峁间没有一丝绿意，不少树木枯死。庄稼几乎绝收。

绥德蒲家坬村，西沟。几个面黄肌瘦、衣衫不整、神情呆滞的老农坐在榆树滩，谁也不说话，只顾吃旱烟。间或抬头看天空看上墕看看不见的远方。看着看着，上墕真的下来两个人，穿着红军制服，背斜大马刀，腰跨盒子枪，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两人走近村民问，你们村的龙王庙在哪里？一人手一指说：哈头！另一村民问，你们做什么？年轻一点的那个说，我们是红军，这位是我们连长，他用手指指那个长胡子的军人。那个连长点点头，生硬的微笑一下，表示默认。

谁也没有在意两个自称红军的人来蒲家坬会干什么！当时正处于战乱时期，村里经常有红军和国军部队来来往往，村民们见得多了，已经习惯了。

坐落于石硷附近背子沟口的龙王庙，庙宇不大。村民们一年四季轮流供奉着，烧香献贡，青灯常明。

入夏以来，龙王庙里一直住着几个乞丐。他们白天出去讨吃要饭，晚上就睡在庙里。这里有蜡烛照明，有贡品享用，过着比穷苦农户还舒坦的日子。

两个军人从西沟下来，到石硷上很快就找到庙里。人们也感觉奇怪，红军连长与乞丐有什么关系？进去不大一会儿，他们就出来急匆匆的走了！谁也没有把这个事情放在心里。

第二天，是李聚元家的贡献日，他挑着香火贡品去龙王庙。一路下去，全然不闻鸡犬之声，远远看见一个人影，很快就不见了，好像是在刻意躲避。李聚元感觉气氛不对，顿时紧张起来。感觉有事情要发生。他推开龙王庙门，一看被吓的后背发凉，汗毛直竖！龙王庙里两个乞丐颈动脉被利器割开，猩红色的血流漫地面，已经干涸，乞丐的破破烂烂的物品与血流粘在一起，非常血腥恐怖。李聚元推出庙门，叫来了当时村里的另外俩主事李思恭、李正贵。三人查看了现场，分析了这两天来的情况，确定是两个红军杀的人。可是红军为什么来村里没有与任何人招呼，就直奔龙王庙杀害两个要饭的呢？三人推断的最后结论是，红军是杀鸡给猴看，警告蒲家坬的村民不要跟着国民党干，不要为国民党军队服务，否则就会和这俩乞丐一样。两人的尸体由几个青壮年村民抬出，秘密埋葬于后湾某地。

这个事情传开后，国民党马莲沟驻军也很快得知了消息。他们派出一个排的兵力开进蒲家坬打探。凑巧的是又抓住一个乞丐。他们把乞丐带回马莲沟，由连长亲自审问。乞丐说他如果说出了实情，徐大胡子会杀了他。

　　连长问，徐大胡子是谁？乞丐说，是我们的头头。连长说，你不说我会杀了你，你说出来我会给你一条生路。你选择看看谁杀你更适合？这个乞丐开口说出了实情。

这个乞丐叫刘二豆。他交代，他们这伙乞丐其实不是真正的要饭的，一共是四个人。领头的是一个长着大胡子的叫徐火来。这天早上他和徐火来一起去绥德，徐火来去风月场玩耍，抽大烟，他给放哨。刘二豆说他回来是听说杀人了，徐大胡子让他回来看看被杀的是不是他的两个同伙。刘二豆说，他们来蒲家坬是做一桩大生意。徐火来带着一张羊皮藏宝图。据说这些财宝价值连什么城！足够买下一个半绥德城。这些宝藏已经埋藏几百年了，是明清时期一个寺庙里的和尚们埋藏在庙粱附近的一个叫石槽沟的地方。江湖上对这些财宝特别是羊皮藏宝图的打探寻找从来没有停止过，还发生过多次血拼。据说藏宝图有四五张，不知真假，徐大胡子这张也真假难辨，但徐大胡子坚持认为是真的。这藏宝图是怎么到徐火来手里的，他也不清楚。

石槽沟是蒲家坬庙梁山脚下的一道山沟。庙梁山上当年有一座寺庙，叫圣祖庙，在清乾隆时期就已兴盛，香客如云。庙梁山脚下有一条商贸古道，天天有车马驼队经过。来来往往的商贾，旅人，侠客以及流浪汉都会进寺庙休息补充，抽签打卦，很多人都会出手阔绰，施舍足够表达内心虔诚的供养。

从鼎盛到逐渐衰败，在近百年的时间里，圣祖庙积累了巨额的财富。金子的味道让嗅觉灵敏的土匪地痞以及江湖大盗纷至沓来，寺庙里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有香客也有窃贼，他们既有烧香拜佛的也有窥视踩点的，寺庙里还不时有和尚莫名其妙的失踪，闹腾得众和尚人心惶惶。

庙梁山脚下的商贸古道途经死人石硷、石槽沟和野毛圪洞，沿路山高沟深，地势狭窄险要，为土匪伏击商队起到了很好的隐蔽作用。这些人心狠手辣，杀人越货，从不手软。很多商队都在这里遭到过洗劫。慢慢的这条曾经车水马龙的大商道，开始冷落下来。

商道的冷落也带来了信徒的流失，加之土匪的骚扰，圣祖庙的香火也一天天的冷清。一天夜里，寺庙住持在冥冥中听到一个声音犹如从天外飘来，那声音似滚滚惊雷又如绵绵忠告。一直在住持脑际耳边回绕。住持闭门打坐三日水米不进。终于他看到了熊熊燃烧的大火和刀枪血腥的寺院。他召集了监寺等几位高僧商议，如何破解应对即将来临的灾难。

众和尚们也早就感觉到了危机的存在，早已惶惶不安，私下里议论纷纷。寺庙决定给愿意离开的和尚发放盘缠路费以及足够家人一生丰衣足食的银俩，剩下的大量金银珠宝，装入几个石槽，秘密埋入山门下的一条山沟，埋藏的地点除了住持监寺等几位高僧，再无其他人知道。他们画了藏宝图，火印在羊皮卷上，一式数张，分别由几位高僧保管，已备日后来取。

　　一天下午，寺院山门前来了一队马帮，说是从北边来的生意人，路过这里，人困马乏，想借宿宝地，补充粮草，恢复体力，绝不打扰清净。和尚深知旅人的颠簸劳顿，答应他们在山门外空地上借宿一晚。

这天夜里，寺院里突然冲进一伙黑衣蒙面人，他们找到住持，要他交出金银财宝，可免一死。住持怒目圆睁，吐出两个字：休想！旋即咬舌自尽。这伙人翻箱倒柜，费尽气力，只搜刮到一些边角碎银。领头的恼羞成怒，大喊一声，杀！烧！一时间，寺院内刀光剑影，烈火熊熊，火势迅速蔓延。这座鼎盛辉煌了一百多年的寺院，顿时火光冲天，血流遍地。大火烧了几天后，化为一片废墟，只剩下残垣断壁倔强地挺立在蓝天下，似乎在控诉着匪徒们惨无人道的暴行！

从此，庙粱上圣祖庙曾经的辉煌与当前的废墟逐渐被人们遗忘。蒲家坬村民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过着平静的日子。关于石槽沟的宝藏，人们一代又一代口口相传，虚无缥缈，似有若无，没有人真正相信过。

徐大胡子在绥德等了好几天，不见刘二豆回来，凭着他的敏感嗅觉，很快转移了住处，每天深居简出，偶尔出去打探消息，但一无所获。

马莲沟的国军连长派人带着刘二豆，着便装去绥德城寻找徐大胡子，搜寻几天后终于在北门坡附近的一个小客栈里找到了他。几个当兵的很快把他控制住，领头的问了他几句话，确定他就是徐火来，就把他带回马莲沟驻地。

连长看到逮住了徐火来，很是高兴。连长很客气的与他交谈，酒肉招待，给他压惊，让他不要过度紧张。几天时间里，连长与他形影不离，只是吃吃喝喝，说时局，谈江湖，聊人生。徐火来可是心急如焚，他不知道这连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担心不知道哪一天，这狗日的不高兴了会杀了自己。徐火来左思右想，权衡利弊后，心理彻底破防，开口说话了。

徐火来说，他原来也是一名军人，在胡长官手下混，官至上尉，有职有权，吃香喝辣。有一天他在一个妓院里遇到一个当地的地痞小混混与他争一个女人。他当时没有与他发生冲突。几天后，他带着几个兄弟找到这个小混混，看到这些人手里拿着的家伙，小混混害怕了，跪地求饶，说，长官你大人大度，饶我一命，我有一个宝贝送给你。小混混拿出一张羊皮纸，上面画着一些勾勾弯弯的线条图案符号，完全看不懂是什么。小混混说，这是一张藏宝图，藏宝地点在…，小混混凑在徐火来耳边说出了地址，他还说小的愿意拿人头担保。

徐火来还大概说了这些宝物的来龙去脉。说他曾多次带着藏宝图去实地查勘，地形地貌都对的上，只是具体藏宝点还有待进一步分析破解。徐还交代，他们一伙共四个人，其中二人被他杀了，因为他俩对寻宝已经不抱什么希望，还向当地村民透露了一些不该透露的秘密。好在村民好像没有把两个乞丐的话当真。

　　徐火来还解释道为什么这么久没有动手挖掘宝藏的原因是局势一直比较混乱，蒲家坬村经常有国共两军来来往往，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为了验证这张羊皮藏宝图的真假，连长带着徐火来亲赴蒲家坬实地勘查。徐还给连长承诺，我一定帮你找到这些天价宝物，谢您的宽宏大度不杀之恩。

关于这批宝藏，蒲家坬一代又一代人在茶余饭后议论着。还有一句关于寻宝的密语：“女人长胡子，白牛铁缰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没有人在意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社会的发展，这个话题很少再有人说起，甚至被遗忘。一些神秘的寻宝人由于行迹隐秘，乔装打扮，也没有引起村里人的注意。

解放战争进展的速度很快，局势对国民党极为不利，几乎没有胜算的可能。马莲沟的国军队伍粮草军饷都难以保证供给。这个连长如热锅上的蚂蚁，寝食难安。这张藏宝图也成了烫手的山芋。徐火来看出了连长的焦虑，给他出主意说：你仔细分析一下看看，这个“女人长胡子，白牛铁缰子”这句话。你看看我这个人，虽然是男人，五大三粗的，但你看看我是不是有点女人相，胡子就不要说了。还有这白牛铁缰子这句话，我到了你们这里才悟出来了。老百姓不是叫你们国军是白军白匪吗？你的士兵拉着你们的大炮，不就是白牛铁缰子吗？拉上大炮，带足炮弹炸药，全连武装开进，去石槽沟。这阵仗把老百姓吓得都跑山里躲起来了，咱就放开手照着那几个可能的藏宝点炸，然后让弟兄们去挖，给弟兄们说，挖到宝贝了人人有份，挖多了奖励。连长明明知道这个家伙说的有点牵强，但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连长看着藏宝图，沉思良久，咬紧牙关说，没有时间了，应尽快动手！

这天夜里，连长派出的在蒲家坬石槽沟探风的士兵急匆匆跑回来报告，说看见有人在那条沟里活动，好像是在挖洞。连长一听，认为是天赐良机。事不迟疑，随即与徐火来商量，集合两个排的兵力星夜赶往蒲家坬。趁着夜色，一干人马五四十号神不知鬼不晓到了蒲家坬石槽沟附近。果然看见有星星点点的灯火，还有人在来去走动。徐火来给连长说，不要开枪惊动他们，悄悄摸过去干掉。天黑坡陡，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行走着。突然，一个士兵脚下一滑，滚下山坡，慌乱中扣动了枪机，清脆的枪声响彻夜幕笼罩的山野。顿时，星星点点的灯火熄灭了，石槽沟内一片寂静。连长他们顾不得那个滚下山坡的士兵，马上打开电筒，在山沟里查看，果然看见在一道悬崖下面，有一个不到一人高的洞口。连长马上带人到洞口查看，里面空无一人，看起来很深，还有拐弯。刚才那些挖洞的人都不见了。徐大胡子往里看了看说，就在里面！连长让徐大胡子带头进洞，一群人紧跟着鱼贯而入。连长断后跟进，一伙人借着昏暗的电筒光摸索前行。刚走一会，洞外一声炸雷下起了瓢泼大雨。两个在洞口执行警戒的士兵赶快躲进洞口避雨。连长听到外面打雷，以为是那帮挖宝人又返回来了。这个时候山洪爆发，以雷霆万钧之势从山上倾泻而下。

　　连长在洞口不知所措，他心里想着的是洞内的宝藏，他还听到了徐大胡子喊他的声音，估计是找到了那些洞中宝藏，兴奋之余正准备返身进去时，突然洞口一阵摇晃，他意识到山崖要垮塌了，迅速又返身向洞外扑去，但为时已晚，悬崖坍塌，藏宝洞洞口被巨大的塌土掩埋。一伙人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在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前被活埋。他们拥有了巨大的财富，欲望得到了最大的满足，但此刻的他们只能与无数的财宝相守永恒。

石槽沟在一夜的大雨后，面目全非，山形地貌发生了巨大改变。第二天，雨过天晴，国民党驻马莲沟的连长在温暖的太阳光照射下醒来，奄奄一息。他的大半个身体被埋在土里，后背上还压着一块貌似石头的沉重物体。他试图爬出来，但因为身负重伤，半点动弹不得。时近中午，一老汉在对面看见了他，就从山上下来。当老汉看清这个人穿着国民党军官服装时，转身就走。蒲家坬遭遇过这些国军的无数次抢掠，乡亲们恨透了国民党，与这些白匪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个连长看见老汉不愿意救他，一边挥了挥手中的羊皮藏宝图，一边挣扎着说道，财宝！财宝！话音刚落，就头一歪气绝身亡。老汉也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也不懂什么羊皮图，头也不回，走家里去了。

一夜之间，马莲沟的国民党驻军失踪了两个排外加连长，胡宗南驻绥德所属部队高度重视，几经明查暗访，后来撤走了马莲沟驻军，失踪事件不了了之。

若干年后，江湖上仍有关于石槽沟藏宝的传言：石槽沟的羊皮藏宝图被蒲家坬的一个老汉偶然取得拿走，但老汉不识字，不知道这张小小的羊皮上画的是什么，就放在家里尘封多年。老汉去世后，有一天，他的后人在整理老人遗物时看见了这个东西。年轻人读过几天书，虽然斗大的字没有识得几升，但年轻人头脑灵活，爱钻研琢磨事情，他感觉这张小小的羊皮不一般，就每天拿着羊皮看，终于有一天，他灵光一现，终于看出来点头绪，他认为这是一张藏宝图。经反复实地对照查看后，他做出了独自挖洞寻宝的大胆计划。他白天睡觉，晚上秘密开挖，费尽周折，历时近一年，终于看到了大批的死骨和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年轻人城府极深，不喜不悲，坦然自若，不害怕不贪心，带了足够一生享用的财宝远走高飞，从此人间蒸发。

（本故事根据陕西省绥德县蒲家坬村部分真实事例及坊间传说整理编写，有虚构成分，不可当真，请勿对号入座。 ）

李彦术 2023年11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