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装

南风吹木

　　我的白衬衣胡乱的丢在躺椅上，毫无意识的从它身边经过，充满爱怜的把它拿起来挂在衣架上。还记得周二和女儿在学校餐厅里吃饭时，菜汤不小心撒在白衬衣上面，我还心痛过一阵，回来就脱下丢在了椅子上。

这件白衬衣是我在开署期会前，学校通知要穿正装，专门跑到衣服店买的，我并不知道那里可以买到白衬衣，随便就进了一家路口的衣服店，进到店里，老板是一位小伙，人很斯文，戴着很厚的镜片。他并未正眼看我，只是在用手机专注的打着游戏，我连说了三句：有夏季正装吗？他才抬头看我。他起身很不耐烦的把我领到店的一角说：有两种，一种是八十的，一种是二百二的。我想了半天选了二百二的，因为先前的衬衣质量就差，早不能穿了。我说：我要二百二的，一百八能买我吗？他一听突然变了脸色，高兴的说可以，可以……我疑心自已报价高了。他变的热情起来了，帮我选号码，并且拿了两件一大一小让我试那套合身，我反道不好意思起来，因为衬衣拆了包装，再装起来会很麻烦，他说不怕，你尽管试，可我还是反复让他确认号码，才折开一件穿上，好在大小合适。这时他又主动提议，帮我把衣服上的折痕用挂烫机烫平，他边烫边说他一般不给人烫，这是第一次，这又让我越发疑心我买贵了，他边烫边和我聊天，我说你也是教师吧？他说你怎么看得出来，我说你身上有教师的拘谨，斯文，他笑笑说以前是，现在改到林业上了。他就给我说他做教师时的辛苦，说这店是他妻子开的，他有时过来照顾，说这几天有好几个教师也在他这买正装了。

早年间，写我和一个朋友的初次见面，我说当时我在楼上，他在楼下，在风雨中忙着办各种交接手续，他穿了一身西装，而鞋上穿了一双运动鞋……当时同事看到我的描写，说你这样说人家，人家看了会怎么想，我内心还愧疚了一段时间。记得今年应该是元旦学生们表演节目时，学校要求穿正装，我穿了西装，而脚上是一双黑色的运动鞋，当时年级领导来教室看班主任的到岗情况，他看见我，靠近我的耳朵说：你怎么穿西装，脚上没穿皮鞋啊，我小声对他说，我没有皮鞋，说完我们相视一笑……

和妻子订婚时是春天，那时家里招呼所有的本家来家里吃饭，当时我穿的就是西装，那应该不是专门买的，应该是别人穿过给我的，至于谁给我的已经记不起来了，很粗糙的样子，当时母亲请的厨师是外村的，那厨师私下里就对母亲说：你儿子穿西装真帅。后来母亲对我说，他儿子精神有问题，所以他看到别人家的孩子订婚，结婚都会羡慕。

我结婚是2008年8月8号，那天奥运会开幕，这是我和妻二个人商订的日子，那天很热，我穿的是白短袖，只记得妻从村口的桥上下车，我一路抱着她跑到家里的院子里，她妹妹在后面跟着跑，边跑边喊“裙子！裙子！”，原来我跑的快，妻的裙子飞起来了。只记得那天很热，大家都围着我们，而请的司仪又喋喋不休的问着各种问题，我心里只想着这仪式快点结束吧！

人生中买的第一套西装是结婚后，学校每年总有几次活动让穿正装，而我多数都是借同事的，终于在一个周末的清晨我和妻下定决心给我买一套西装了，那西装是红豆牌的，红豆生南国，我们都爱这牌子，一问价钱八百多，我犹豫了，因为那时一月的工资就八百来块，可妻一咬牙说：买！我们就买了。后来去学校，一个刚入职的小姑娘看到我的西装问价钱，我说八百多，她啧啧称叹，说她还没穿过八百多的衣服，可她现在已经是阔太太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讨厌穿正装了，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内心总感觉它是一种束缚，或者年龄大了，有了啤酒肚，身材也不允许了。尽管每次穿，学生还会恭维说老师好帅啊！但还是不喜欢，活动一结束还会第一时间脱掉。当然内心的厌恶还来自那些“食肉者”在台上穿着所谓正装高高在上，摆出一罢“老子就这样”的嘴脸，他们通常总会滔滔不绝，我总会觉得他们左脸写着贪官，右脸写着污吏，却满口仁义道德。

穿西装而不穿皮鞋，并不是真没有皮鞋，大概是想要一种嘲讽，可是嘲讽谁呢？西晋竹里七贤个个放浪形骸，常常不穿上衣在竹林里喝酒，大约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