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编辑校对/白鹿塬上人</p><p class="ql-block">文/曹石峻</p><p class="ql-block">(70年代张波吹小号)</p> <p class="ql-block">寒凝大地的岁月</p><p class="ql-block">一一怀念我的师兄张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一旦上了年纪,瞌睡也就少了,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是爱回忆过去的岁月,和那些遥远的人和事。</p><p class="ql-block">我的师兄张波(又名张广利)离开人世已经二十多年了。这些年来,我经常在梦里梦见他,每次梦醒后,不由得让我回想起我们曾经在一起工作和生活的那些年月,心里总是想着写一篇怀念他的文章,却又不知从何写起。</p><p class="ql-block">光阴的逆时针,转回到1975年4月,长安县革命委员会常委会的一纸决定,没收了我的画笔,我被“流放"到潏河岸边。由开心快乐的舞台上,出入自由不受纪律约束的环境中,来到了一个八小时内如坐监,人离板凳就要扣工资的文明的“监狱",开始了在长安县制绳厂(后改为长安县塑料厂)里漫漫长夜度日如年的苦难生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计划科石科长,即后来的石立文县长。陈军,女,主管人事调配。)</p> <p class="ql-block">正当我苦闷抑郁,迷茫彷徨的时候,突然一天中午,传达室的师傅通知我,说厂大门口有人来找我。我走进传达室一看,原来是张波师兄,我当时心里的那个高兴劲儿,简直是用言语和文字都难以表达。</p><p class="ql-block">我将他领到我的宿舍里泡上茶,他拿出一盒大雁塔烟,我们俩一边抽烟喝茶一边谝着,我首先对他来看望我表示感谢。他说他这次来既是看望,也是来和我做伴,他告诉我,他已经被停发工资快半年了。这时候我才知道他和我一样,也是被逼无奈,才来到了这个不该来的地方,一个乐队的演奏员,被强迫丢下伴随他多年的小号和板胡二胡,来干那些原本就不属于他干的那些活。</p><p class="ql-block">张波师兄的到来,改变了我苦闷和枯燥的生活。我这儿有厂里买的板胡二胡和笛子,我们俩在一起合奏,他拉板胡,我拉二胡,有时候是他拉我唱。我的思想一下子从困惑和抑郁的阴影中跳了出来,走向愉快和舒畅的境界。</p> <p class="ql-block">1976年10月,华主席登上了天安门城楼。为了歌颂华主席的英明领导和丰功伟绩,庆祝十月革命的胜利,各单位都在排练节目,为县上举办的文艺会演作准备。张波师兄自编自导,借鉴蒙古民歌的音乐旋律,自己作词自己谱曲。</p><p class="ql-block">革命征途风雷滚滚,全国人民向党一心,</p><p class="ql-block">跟着领袖华主席,奋勇奔向共产主义。</p><p class="ql-block">一个既是舞蹈,又有独唱合唱的综合性的节目演出后,得到了观众们的掌声和县上领导的好评,让兄弟单位对塑料厂刮目相看,重新认识。</p> <p class="ql-block">时年冬天的一个晚上,长安县革委会宣传部举办《国际歌》大合唱。县级机关、文教卫生、工业商业、交通系统等参加单位,全都集中在长安县剧团的剧场里。当长安剧团的合唱队出现在舞台上时,我看到张波师兄也在里面,他吹着小号给人家伴奏,刹那间,我气得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合唱结束后回到厂里,师兄见我生气,不招他的嘴,就赶紧给我解释,说剧团的领导再三邀请,他没法推辞。我说:“你这是一饱忘了千年饥,不记得当年的打胡基。你忘了他们停发了你半年的工资,你忘了我们从剧团的大门里是咋样走出来的?”过了几天我的气消了,我也理解张波师兄当时的难处。</p><p class="ql-block">1977年,华主席号召全党全国人民:“团结团结再团结,学习学习再学习。"党中央把阶级斗争的重心转移到四个现代化的建设上,全国到处呈现出一派生动活泼的政治局面和百花齐放的好景象。然而,在潏河岸边的这块小天地里,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虽说“四人帮"已被粉碎,但人们的思想意识暂时还未从“左"的思潮中解脱出来。</p><p class="ql-block">张波师兄平时爱写毛笔字,喜欢抄录名人名言鞭策自己,正是因为爱写,才招来了大祸。他将抄写鲁迅先生杂文里的句子贴在宿舍的墙上,结果被厂里政工组的女干部发现了,这位女干部将此事报告给了支部书记。书记来到我们宿舍,看着墙上的书法大发雷霆:“翻天了!翻天了!右派翻天了!"</p><p class="ql-block">女干部紧跟着推波助澜:“这是借古讽今,攻击党的领导,诬蔑粉碎四人帮后的大好形势。"他们如此上纲上线,大有狂飙摧城城欲倒″之势。紧接着,一场批斗张波的″疾风暴雨"随之而来。</p><p class="ql-block">(从下到上第三排,左2是张波)</p> <p class="ql-block">张波师兄每天晚上去接受干部们的批斗,回到宿舍后已是多半夜了。我向他打听批斗会上的情况,他一根接一根不停的抽烟,半天不说一句话。我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就安慰他说:“咱一没反党,二没反社会主义,不就是抄写了鲁迅的杂文,不是啥大不了的事。你不要害怕,跟他们撑硬,看他能把你怎么样。”他默默的点了点头,苦苦的笑了笑。</p><p class="ql-block">一个多礼拜的批斗会结束了,张波师兄得到了暂时的解放,却又强迫劳动改造,给麦地里上粪。厂里有好多空闲地,为了给职工补贴口粮食,厂里在空闲地里全种上小麦。冬天给麦地里上粪,是全厂所有职工的义务劳动。为了改造教育张波师兄,书记将拉粪的活交给了他。冬冷寒天,人们都在室内取暖,张波师兄却拉着架子车,在麦地里艰难的行走,一直干到春节放假。</p><p class="ql-block">1978年春节过后,天气一天天的暖和了,杏花谢了,桃花开了。阳春三月,太阳照在人身上格外的暖和,潏河岸边却依旧是寒风刺人,毫无暖意。就在这时候,一场公开批斗张波的全厂职工大会开始了。</p><p class="ql-block">张波师兄站在台前低着头,董书记宣布批斗会开始。各车间各小组,以及党员团员和积极分子都争先恐后的发言,人群中不断的响起打倒张波!张波必须低头认罪的口号。真是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我气得站在一旁,却无能为力。</p><p class="ql-block">公开批斗大会结束后隔了两个礼拜的一天晚上,厂里又组织了一次由董书记亲自主持,党员干部和团员青年参加的大会,让张波师兄在会上作检讨。张波师兄拿着检讨的稿子,站着念了将近十五分钟,董书记叫大家发言。有一位积极分子先讲话,说什么检讨不深刻,没有从灵魂深处认识自己所犯的错误等等。</p><p class="ql-block">这位积极分子刚一说完,我立即站起来质问他:“你说张波的检讨不深刻,我问你咋样才算深刻?深刻二字用啥来衡量?你是用米尺,还是用卷尺来衡量的?他的检讨离深刻还差几厘米,几分米,几米?"我的发言把这位积极分子问的是哑口无言,</p><p class="ql-block">紧接着我又说:“董书记今天晚上组织的这场会,是叫张波作检讨,然后让同志们评议通过,这事就结束了。如果按你说的那样,这个检讨永远也达不到要求,‘牛笼嘴’永远都尿不满。到底是我们的生产重要?还是检讨重要?不知你看没看《人民日报》的头版头条,什么是′生动活泼’的政治局面?难道说我们这没完没了的批斗会,就是“生动活泼”的政治局面?我们这是在整人,是在犯罪,是在和以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唱反调。”</p><p class="ql-block">我说的话不光是让这位积极分子和所有参加会的人听,更是让书记听,说完后我便离开了会场。我的发言和引导使这个会再也没法开下去,就这样,一场没完没了的批斗会从此结束了。</p><p class="ql-block">(70年代的张波)</p> <p class="ql-block">时年9月份,县上组织文艺会演,县工业局叫塑料厂拿出节目,代表工业系统参加演出。书记找张波谈话,让他组织人排戏。我以为我师兄会给书记来一个对不起,没想到的是他令我失望,竟然是满口给人家答应了。</p><p class="ql-block">张波师兄让我也参加排戏伴奏,被我冷言谢绝。我说:″你这是刚好了伤疤,很快就忘了疼。你要排戏你去排,反正我不去。"张波师兄见我态度生硬,不敢再邀请,无奈之下,只好去请长安饭店的乐队伴奏。</p><p class="ql-block">在张波师兄的辛苦和努力下,我们厂的折子戏《虎口缘》,国庆节前的一天下午在县委礼堂上演了,此演出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得到县上领导的高度赞扬。厂里开职工大会表扬了张波师兄和剧组演员,并给予奖励。</p><p class="ql-block">(折子戏《虎口缘》剧照)</p> <p class="ql-block">两年以后,张波师兄调到西安东关织物厂在工会搞宣传。1986年秋,我去《经济日报》西部版东关报社办事,顺便去看望了他。吃饭时谈到了当年在长安挨整一事,他对我为他抱不平深表感谢,并佩服我的胆量和口才。我走时他一直把我送到东门口,我走了一会儿回过头看,他还站在那里向我招手。他的手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又使我想起那年他指挥合唱排练舞蹈。“革命征途风雷滚滚,全国人民向党一心。跟着领袖华主席,奋勇奔向共产主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长安县制绳厂共青团员合影,第二排左起,第三位是张波。)</p> <p class="ql-block">以下是曾经在一起共事的同志们和读者朋友们的留言</p> <p class="ql-block">在此鸣谢朋友们的关注阅读和留言评论。阅读转发,就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谢谢。</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曹石峻,原名曹世俊,西安市长安区人。文人画画家,乡土散文作家,诗人。平生酷爱文学、戏曲、绘画、音乐、诗歌。少年时即进入专业文艺团体,从事舞台美术设计和绘景,后与水墨丹青结缘。</p><p class="ql-block">师承传统,师法大自然。笔墨线条结构严谨,构图章法诗情画意,将舞台美术的技法同中国画融入一体。画中有诗,诗中有画,画风写实,雅俗共赏。</p> <p class="ql-block">发表散文</p><p class="ql-block">《怀念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和易俗社的情缘》《怀念我的母亲》《梦中的母亲》《母亲、我的第一任老师》《涝洑、抹不掉的记忆》《抗美援朝的那一年》《我家门前的那口井》《难忘的岁月》《沸腾的群山》《我的童年和少年》《鸣犊镇上的古会浐河上的桥》《乡愁、记忆犹新的往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