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聚

李艮儿楞

　　爷爷对我说：“当时怕恁奶奶嫌弃个矮看不上我。”

奶奶对我说：“他在部队里当干部，俺趴在庄户地里，人家敢子能愿意？”

真正的爱情是双向奔赴，爷爷奶奶都觉得赚到了便宜，所以顺理成章的幸福美满。

　　因为修家谱，我找到主编其鑫爷爷，奶奶力排众议：“强子这个小孩不容易，都是为家族尽力，要相互体谅。有这四千块家谱要修，没有也要修！再说溪春是他亲二叔，咱们一个院里住了几十年，低头不见抬头见，怎么好意思说个不字？”从此我觉得欠了奶奶天大的人情，咋也还不完。

爷爷奶奶乐善好施，待我跟亲孙子一样，时常鼓励我帮助我，但是她的病情却只字不提，直到最后一次从济南回来，爷爷才跟我说了实情。我立马把病历发给远山哥哥，他在北京忙活好几天，301医院的专家不建议来京，又连夜赶到老中医家里，开好药方。爷爷奶奶也倍受感动，为奶奶对抗病魔增添信心。

　　爷爷给我打电话说：“你奶奶愿意你来送她，这些日子你手机别关。”奶奶的信任是莫大的荣誉，我不知道是责任感还是什么倍感心情沉重。

我在杭州惊悉奶奶离世，宗权哥哥跟我视频，只见爷爷消瘦的脸颊越发苍老，不禁泪如泉涌张口结舌，反倒是爷爷安慰起我来。我让宗权哥哥把镜头对着奶奶的牌位，跪在地上磕头，也不知道磕了几个，泪眼模糊涕不成声。挂断电话爬近洗手间，把脸埋进冷水里，任由窒息的压迫感撕扯。疼我的人又少了一位。长辈就是挡在死神面前的屏障，只是面前的屏障稍显稀疏。有了儿子以后，我也成为屏障。前辈们总是把生命的沉淀小心传递，成为后辈们前进的拐杖，就这样一辈又一辈的传承，中华文明才得以延续。

其实亲人离世的苦楚，是在以后的回味中愈发沉重而难以承受。爷爷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令人心疼又无助。内心的痛苦谁也替代不了。人生如浮萍，难免会经历生离死别。谁的成长不是在一次又一次撕心裂肺中历练，越来越坚韧顽强。没有白吃的苦，没有白遭的罪，所有的苦难终将成为你脚下的台阶，提升你成就你。别让苦难白白溜走，勇敢面对，跃过去就是崭新的自己。再回首你一定会感谢那些不可抗拒的苦难把你成就。

老伴周年祭

老伴呀，掐指算来你走了一年了，我们相濡以沫五十三年的夫妻，你撇下我走了，在过去的三百六十多个日日夜夜里，我独处一室，黯然神伤，多少个夜晚我泪洒枕上。老伴呀，你有福没命享，我是有福享不了，我们这个原本充满幸福快乐的家，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幸福和快乐！

当我洗衣或做饭时，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你，如果有你在还用着我干这些了？一年来我基本把自己封闭起来，我怕见老朋友、老同学、老战友，老同事，因为见到他们，他们会关心地问起我，你走后我是怎么生活的，那时我会流着泪非常伤心地去回答他们的关心。

当我什么时候想起你心里很难受时，为了自己给自己解压，我会哼点不成调的小曲，或用杨绛的话劝解自己，“人生在世，想得开是天堂，想不开便是地狱，你在意什么，计较什么，什么就会困扰你！人这一辈子，天大的事，只要顺其自然，也不过如此，你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你太较真了！尽人事，听天命，得知我命，失之我命，有些事选择放下，是为了放过自己！”

说句实在话，你的走我没预料到，你自己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之前你常说二妹夫那年给你看手相，说你在七十来岁上会有一个坎，过去那个坎一切就好了。住院时，你没流一滴眼泪，也没有交代一件后事，而且在你快不行时你还对我说，“你许愿，就说老天呀，保佑我老伴快好了吧！”我流着泪照办了，这说明你还是希望奇迹能够发生在你身上，老天会眷顾你的！

老伴呀，现在回顾你治病的过程，咱们是不是决定手术有点仓促。那时为什么不先观察几个月看有没有变化再决定呀！这第一次手术好了没有别的事也行，可你得了胆管癌，这可是要命的病呀，当时虽然请来北京301医院专家做的手术，是不是手术做的不干净，造成标志物指标老不正常，所以又不歇气地连续化疗了14次，后期你的身体化疗坏了，状况大不如前，我粗心没有观察出来，你也不如实告诉我，只是挂在嘴上说一天比一天好。上最后一趟济南时，我发现你走路不如我了，只是有气无力地走在我后边，吃饭也少了，如果那时懂得一点医学知识不再化疗，改成吃中药保守治疗，也许不是这个结局。可是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这结局我们只能沉重地承担了。

老伴呀，你是个从不装饰打扮的人，你啥也有，耳坠、手镯、戒指……但你从来不戴，你说戴着干活碍事。就是擦脸油也是那种普通的大宝。

老伴呀，你是个从不把困难放在眼里的人，我还在部队时你来探亲，路上要走两三天，尤其后面有了孩子，你从来没有让我去接过你。一九七六年户口搬到营房后南杜村，在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也没说过一个难字，尤其是让你担任民办教师时，两个孩子，大的五岁，小的才两岁，你把大的带在身边上学，小的找东边邻居大姨看着，人家看在你的面子上答应了，当头一次抱着孩子让她看时我在场，小二很不情愿地趴在老太太身上哭，看着叫人心酸。没几天人家也不愿意看了，你只好把两个都带到学校，好在学校管理不严，就这样过了二年半。老伴呀，你是第一个随军家属找到正式工作的，这都是你自己的功劳，人家帮忙人只是牵了个线，以后的工作都是你做的，为这事你经常跑经理家，和经理夫人混的像亲姐妹一样，不久人家接纳了你，成了正式工人，还是仓库保管员。叫那些没找到工作的家属好一个羡慕。

老伴呀，你是典型的孝顺女，一九七六年往部队搬家时，你把家里剩下那些吃的用的都留给了公婆，只是把门一锁钥匙交就走，后来房子让父母卖了，你说弟妹小，老人在家不容易，用钱的地方多，咱一分钱也不要，留给他们花吧。我转业回家后，照顾老人你也不遗余力，我父亲前列腺不好，经常尿不出尿来，一有病就住到我们家治病养病，你端着导出的那满满一尿盆尿跟父亲半开玩笑地说，“还真是好人能叫尿憋死呀”。尤其他们搬到尧沟后，你三天两头往那跑，去看看他们缺什么，还需要什么，馋的西面邻居老韩直夸你。

父亲走后母亲由我们几个兄妹轮着养，一轮到我们家你就把她住的房间拾掇的干净利索，有来看她的都夸你：“老人住的比许多年轻人还好”。母亲有病时常住院，再出院时，你说我们退休了，他们还在上班，就来我们这里好了，从不计较谁养多了谁养少的！

草坡他姥爷姥娘你也关心备至，当你发现他们吃上有困难时，就从粮店提出一麻袋麦子，买上一桶油，送了回去，让他们不再为吃饭发愁，以后有啥事他姥娘就找你，后期他们再无困难。

老伴呀，人常说“好女人旺三代，孬女人毁三代。”我能有现在的条件，也是你带来的福气。在部队时各级领导都喜欢你，愿意跟你聊天，愿意帮助你，在你的影响下，我也一步步得到升迁。就算是回到地方，我这点职务也是有你很大的面子。我知道企业是无情的，许多在部队和我一样职务的，企业一升格（原是县级企业）原先领导职务没了，沦为普通职工，而我没有到那个份上，这里有你很大的功劳。我们的孩子在你的精心培养下，个个工作都不错，儿子儿媳对我们也很孝顺，两个孙子学习上进，都是大学生，邻居们对我们这个家庭也很是羡慕和夸赞！

老伴呀，你是贤妻良母型的女人，日常生活我们也有小的摩擦打冷战，都是你先无事找事跟我聊，无形中把事情化解了。我们这个家庭是你经营地这么和睦，我们两个孙子出生相差一百天，都是自己亲自伺候月子，当孙子他妈上班时，日常孩子都是自己看，同时还要管着他们大大小小八口人吃饭，如果我母亲轮过来就是九口人吃饭，你从没怨言，儿媳妇在班上与同事聊起这事，都说摊了个好婆婆，邻居小媳妇看到你这样，也都很羡慕，说要向你学习，以后也要做个好婆婆。

老伴呀，你善解人意，待人真诚，充满爱心，谁家有什么困难，你都会提出合理的解决办法，给人留下来美好印象，得到大家的交口称赞，在你病重期间，有许多人想方设法不顾医院规定去看你，年纪大不能去看的，见到我就问你治地怎么样了，我告诉他们实情后，他们都很惋惜的说：“叫个好人好了吧！”

老伴呀，你走后其英妹、其万弟、其香妹对我真是关心备至，我有什么事什么要求他们都认真照办，他们做什么好吃的，早早晚晚给我送来。我们的邻居你那些好朋友，对我也很关心，也是做了什么好吃的给我送来，见了面就问候，让我感到很温暖。

老伴呀今天我们怀念你，我要向你学习，要把你对家人的爱，对亲人的情，对朋友的好传承下去。把你乐观向上的心态顽强努力的精神传承下去。在此我想告慰你的是，我很悲痛，但别无办法，这是老天爷安排的，我们管不了，只有节哀，照顾好自己，过好余生，让你在那边放心！

你的老伴：其鑫

《哭张守云奶奶》

李远山/叩拜

风吹落叶入寒秋，

唯有枯枝只剩愁。

本想春来看奶奶，

京城羞愧至坟头。

人生那得千秋在，

只怕西风凛烈游。

香火果盘难敬孝，

奈何桥上愿无忧。

　　爷爷耄耋之年仍然笔耕不辍，完成十几万字的回忆录，并独自整理了《战友纪念册》和《日照一中同学纪念册》，令人敬佩，不禁感怀题诗赞曰：

常言岁月匆，

耄耋又还童，

懿训铭心记，

家乘第一功，

云消沧海现，

雪落响钟洪，

莫道桑榆晚，

霞飞万里红。

……拙孙 李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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