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岳父

周志忠

缅怀岳父 今天是农历的十月初一，中华传统文化中的“寒衣节”。寒衣节又称“祭祖节”，是三大祭祀节日（清明节、中元节、寒衣节）之一。 连日来，随着寒衣节的迫近，我越发思念故去的亲人：父亲、母亲、姑姑、舅舅、姐姐、哥哥……尤其思念我的岳父。 　　岳父于今年9月26日（农历八月十二）寿终正寝，享年86岁。掐指算来，离开我们已经49天，刚好过完“七七”。 岳父属虎，1938年出生于吉林省怀德县范家屯。具体出生日期，岳父自己并不知道。后来参加工作，要求填履历表，那天正好是农历的十月初十。自那以后，岳父便把十月初十当做了自己的生日。 岳父尚未记事就被过继给自己的叔叔家，那里是岳父的祖籍河北乐亭。幼小离家，寄人篱下。婶子是叔叔的续弦，只把幼小的岳父当做小家奴使用。从记事起就每日在河边放鸭、打柴、下河摸鱼，倒是练了一身好水性。因受不了虐待，岳父便于10岁那年一路乞讨，步行、搭马车、扒火车，历时一个多月只身来到东北的范家屯。因为他从长辈那里得知，自己的亲生父母在东北一个叫范家屯的地方。 当时是1948年，正是战争年代，遍地炮火硝烟，民不聊生。年仅10岁的岳父，边乞讨边打听，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在范家屯找到了自己的生父和亲哥哥。 岳父的生父和岳父的哥哥一家一起生活。岳父并未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生母。据说，生母因生病请亲属给打针，结果一支青霉素就断送了年轻的生命。岳父便跟着自己的生父和哥哥一家一起过着贫穷的生活。 　　随着战争的结束，新中国的成立，迎来了安定的生活。12岁的岳父上了小学，在小学读了三年书。 16岁那年，岳父毅然投身工作，到长春宽城房产当了木工学徒。17岁便代替师父领着一群工人参与修新立城水库的工程，为第二故乡的建设奉献了自己的力量。 后来因工作和生活需要，又辗转调到吉林市化工厂、吉林省水文地质队（后更名吉林省地质勘察设计院）等单位工作，居住地也经历了范家屯长春吉林又到范家屯的变化。但无论在哪里，都以精湛的木工技艺、高尚的职业道德和强烈的家庭责任感为人称道。 　　1960年，22岁的岳父和20岁的岳母结婚，组建了自己的家庭。1962年生下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我的妻子，后来又陆续生了3个男孩。 岳父岳母都是工人，靠工资抚养四个孩子，家庭生活并不宽裕。 1983年春节过后，师兄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也就是我现在的妻子。相处十个月，我们领取了结婚证。 　　（图片来自网络） 1983年12月底的一天，为筹备婚事，我和妻子发生严重的意见分歧。我一气之下跟妻子说，明天带上户口本和结婚证，我们去办离婚手续！说完，我便离开岳父家，晚饭也没吃就去了单位值夜班。 当时我在中学工作，学校的男老师经常要值夜班，叫作“值宿”。那天晚上我在办公室批改作文到很晚，才到值班室睡觉。半夜里值班室的门突然被敲响，我起床一看，竟然是岳父站在了门前。那一刻，我的心灵被猛烈地撞击了一下！ 学校有高墙铁门，我很奇怪岳父是怎么进来的。岳父说他是从大门底下钻进来的。学校大门的底边很低，空隙很小，地面又结冻着冰雪，很难想象岳父为了他女儿和我的婚姻付出了多么艰苦的努力！ 我把岳父带到教研室，我们交谈了两个多小时，岳父的每一句话都让我感到了深深的父爱。以至于在此后很多年直至现在，每当我和妻子发生口角时，耳畔都会想起岳父亲切的声音，脑海里也会浮现出岳父慈祥的目光！ 婚后我从岳父那里感受到了不一样的父爱。如果说家父的爱是严厉，那么岳父的爱就是慈祥。 　　（图片来自网络） 岳父是木工，家里有很多木工工具。人所共知，木工的工具是不让别人动的，可我发现岳父总是有意无意地教我使用木工工具，他的工具随便我用、随便我拿。 岳父在地质队的木工班工作，我曾去过岳父的单位也见过岳父工作的情形。岳父在工作中不仅带徒弟，还负责完成最难做的活。我很诧异，岳父是怎样评小学三年级的文化快速准确地计算出那么复杂的木工数据，因为木工工作不仅需要平面几何知识，还需要立体几何知识。这可不是一句“凭工作经验积累”就能回答的。 （图片来自网络） 岳父的文史知识储备量也令我咋舌。当时我是中学语文教师，曾系统学习过中国通史，并在职接受过半年中国历史培训，后来又教了两年中学历史课。可是在与岳父的交流过程中，他提出的问题常常令我答不出来。岳父能准确说出中国古代各个朝代大部分皇帝和皇后的名字，尤其是对明清史掌握得非常好，能说出很多我不知道的历史事件，当然有很多是来自野史的。 岳父爱读书，我书架上的书，他经常借阅。很多年后，我到党校工作。校长到北京出差，给我带回来一套《毛泽东点评二十四史》（简装本上下册）。岳父来我家见到这两本书，爱不释手。他把这两本书带回自己家，翻看三年，愣是把两本书翻烂了。 我女儿小的时候，岳父经常帮我们带她。女儿跟她姥爷的关系很好，以至于很多事情不跟爸爸妈妈说，却能告诉姥爷。 （图片来自网络） 13年前的除夕，岳父突然得病，高烧不退。立即住进了全省最好的三甲医院。可是一连住院十几天，各科医生会诊，也没查出病因，医生让自费注射了很多人血白蛋白之类的药物，并且吃了很多昂贵的牛黄安宫丸，高烧仍然降不下来。医保之外的自费药物就花了好几万。实在没办法，我和妻子到中医中药研究院挂了一位老中医的号。老中医并没见到病人，只看了各项检查结果，问用了哪些药，便给开了一副中药，说：回去马上煎药，今晚吃一次，明早吃一次，明天下午三点就能退烧。当时已经是下午，我们马上回家煎药，晚上送到医院给岳父服下，第二天早上又给岳父服了一碗中药。第二天下午一点钟，岳父的体温就降到了37.8摄氏度，下午三点的时候体温完全正常了！ 我们马上给岳父办理了出院手续，并带着岳父去看了中医。老中医又给开了几副药，让回家服用。连续服用了几天中药，岳父的病彻底好了。 可是后来渐渐发现，岳父的记忆力越来越差，只记得以前的事，刚刚发生过的事情什么都记不住。到医院看医生，结论是阿尔茨海默症！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老年痴呆症。 　　13年来，岳父经历了所有老年痴呆症患者必经的过程……直至最后卧床不起，没有自主意识，不知吃喝，不知屙尿，不认识任何人，也不能说话发声…… 今年9月26日，岳父遭尽所有的罪，离开了这个世界。 　　做为一个女婿，在岳父去世后我没为他老人家做出什么，只写了一篇悼词。在告别仪式上，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宣读了这篇悼词； 在岳父去世后的第十天，我再次去了岳父墓前祭奠； 今天，农历十月初一，岳父去世的第49天，我含泪写下这篇文章……周志忠于三亚2023年11月13日